“……”
小沙弥沉默了半晌,然后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叶桢,随后说道:
风云致雨落洋洋,天灾时气必有伤;
命内此事不顺当,艰难曲折难成双。
“这是您当初的签文,弟子就先行离去了,恕不远送。”
说完,便掩了房门,将叶桢关在了门外。
……
这个签文的意思很好懂,无非是姻缘难成罢了。
但是短短的二十八个字,却在叶桢的心底,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力,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转瞬而逝的画面。
那大约是初春时节吧,周围的桃花都还开得零散。自己和一个看不清样子的少年男子站在这里,一同求了云师的签文,而他,却叫自己姐姐。微凉的秋风自庭院那边吹拂过来,将叶桢脑海中的神思从心间带走,只余下淡淡的惆怅。
……
风云致雨落洋洋,天灾时气必有伤;
命内此事不顺当,艰难曲折难成双。
……
叶桢轻轻地念了这二十八个字,一抹抑郁和懊恼,转瞬便出现在她的脸上。
抑郁的是,签文的意思这般白浅,让她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意思。说自己与良人难以成双,说自己终究宿命难逃。她想着尚未见面的谢家父亲和谢家大哥,心底便隐隐又有了一丝隐忧。本是想着在这件事结束了之后,便前去相见的。
本来求签,只是想着安心罢了,但是却不成想,在这个时候确实求出这般的大凶。虽然这可能不会是自己此行所求的签文,但是佛语言“命定无时莫强求”,在这样的时候,求出这样的签文。
或许也是命中的注定。
而懊恼的便是,从小沙弥那里听到的话,分明自己以前是来过这里的,也求过签文,但是自己却丝毫没有印象。虽说离魂症难愈,自己也不希望痊愈。但是现在这样的时刻,自己想忆起往昔的心思却活络了起来。
……
自己,在那之前来的一次,究竟是为谁而求。
……
叶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离魂的枷锁将往昔和现在分为了两个世界。
明明知道了自己以往的身份,却不敢去面对;明明知道了自己尚有婚约,但是却想要逃避;明明知道,外面侯着的人实乃良人,却心生了罅隙。
她转身站在厢房的前面,看着院内古榕繁茂若盖,想着半年前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番心态而来到的白云寺。
秋风瘦,欢情薄。
那个叫自己的姐姐的人已经成为皇帝,可是自己却为什么半分都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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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清宫。
暖暖的斜阳高高地挂在飞檐之上,将墨绿色的琉璃瓦折射出奇异的光彩。一名身着粉色宫装的宫娥端着御膳房才做的蟹黄糕站在殿后的宫池旁,远远地看着站在合欢树下的年轻陛下和朝堂新贵江月白大人,微微地红了红脸。
今天的陛下看起来似乎有些奇怪。
他没有穿九龙蟒袍也没有戴紫金的束发玉冠,而是穿上了一件外紧内松的白色锦袍,在欲燃的合欢树下显得颇有风致。
今天的国子助教大人也有些奇怪。
他没有穿朝廷发下来的石青色绣飞禽的官服,也没有拿着浅黄色的奏折,更没有恭敬地跟在年轻皇帝的背后,而是穿着月白色的长袍,手上拿着一把玉质的折扇,身型放荡,与陛下并行而走。
宫娥看着这一幕,在心底想着,若是被御史大人看到了,说不定又会上一封弹劾江大人礼仪的折子,那么这位俊朗的年轻大人免不了又是一番波折了。
......
“陪我去白云寺吧。”
“是,陛下。”
不远处的宫娥自然是没有听到年轻的陛下竟然是用“我”自称,而非“朕”,否则免不了又是一番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