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却察觉不到任何疼痛,犹如之前在草地上一般。
软绵绵的,似在云端。
有绯红的花朵落在她的肩头,她微微勾着嘴角,拿起了肩上那朵绒花,将之别到了头上。
许是觉得那些金银步摇和缀饰有些碍眼,便将自己头上的那些东西一一取下,丢在了原地。
这时,合欢花便犹如一场冬日的雪,簌簌地落下,将她的肩头覆满。
一缕细绒覆上她浅淡的眉,如同点在她眉间的红痣。
妖娆无双。
她笑着走着,将自己身上的暗红色清裘披风取下,合着手上的金镯一并丢弃。
四盼着,朝前走去。
绯红色的合欢绒花沾满了她的衣袍,但是她也不在意,反而是拿起了一朵,放在唇边,似在平常其中滋味。
穿过欲燃的合欢林,一条血色的河流,在她措手不及间,便映入了眼帘。
岸边开放的是白色的望春,至极的白与妖冶的红相互映衬,有一种诡异的美感。一株株的望春,孤独立于岸边,看似很近,却又离了甚远。没有其他的植物,只有望春,在没有任何风的静流中显得诡异而神秘。
望春树下的岸边,有一个穿着青衣的男人,站在小小的扁舟上。看不清脸,但是她却知道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犹如一块木头,只知道木然地在此地摆渡。仿佛在摆渡凡人的生死,仿佛在摆渡凡人的记忆。仿佛在摆渡凡人的命运。
河水静默地流过,船上的男子也保持着静默。他默默地站在船头,看着叶桢来的方向,等待着前来之人。
似已等了万年。
叶桢捻起一朵绯红的合欢花,便走到摆渡人的面前,问道:“如何可渡?”
摆渡的人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问她,“你知道你是谁吗?”
叶桢似乎仔细地想了想,随后摇摇头。
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欢快而欣喜的,如同她能够忆得往昔,往昔之中,也全是美事。
“你愿意让我渡你吗?”青衣的、看不清面容的男子轻声问。
叶桢长而浓密的睫毛敛下,扑闪扑闪,仿佛繁花在绽放一般。
随后她抬头,对着青衣男子说:“愿意。”
“好,那你便上船吧。”
叶桢上了船,男子便摆起了船桨,血红色的水波便一阵一阵地荡漾开来。在暖色的夕阳中,渐渐划着船,向着河水的另一边慢慢的行去,一路上,男子都坐在船尾没有说话,叶桢也沉默下来,坐在船头,微微地俯下身子,用手戏水,慢慢的,神色里出现了苦涩。
一种莫可名状的感伤,以及由来不明的哀愁一起涌上了她的心头。她突然想起了一个栽满柳树的渡口,她也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别自有人桃叶渡,扁舟,一种烟波各自愁,何处合成愁。”
船行至河岸的另一边,在即将靠岸之时。
夕阳变成了如眉的弯月。浅浅淡淡地倒影在血红色的河水上,如同沾染了一世的哀伤。
明明是两岸之间的距离,她却突然觉得,如同走了一生。
一行清泪,自眼角蜿蜒而下,打湿了单薄的衣衫,也打湿了她的心绪,在阵阵的寒意之间,清醒了整个世界。
她伸手,想要将面上的泪水搵去,却发现,自己怎样也搽不净。
她问:“我死了吗?”
面前的男子目光悲凉地望着叶桢,轻轻地摇了摇头,突然道:“生也,死也。”
随后又突然指了指船下不曾停歇的流水,道:“死也,生也。”
叶桢突然蜷缩成了一团,额头上汗水密布,却还不忘看船边的流水,无意识地喃喃念道:“生也,死也?”
……
“我…是谁?”
男子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只是撑了船,将之停靠在了岸边。
“到了。”
男子轻声开口,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本是木然的神色里,却多了丝不忍。
“我知道,我觉得……我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事情……”女子喃喃。
“没错…但是,记起之后,你会很痛苦。”
男子道。
……
一会的功夫,古老的船便撑着满河的月色离去了。
叶桢站在岸边,低着头,许久之后站起了身,在迈步走向前方的一瞬,她转过身凝望,看着那远去的船,以及船上的人。
“我选择记起…却....又打算遗忘…”
轻声的喃喃,男子没有听到。
......
今生,你渡我。
来世,我渡你,可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