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又拿起匣子内的玉簪粉轻轻地涂抹在脸上,从镜中看见涂抹均匀之后,才又拿起描眉的画笔,仔细地为自己描眉。
心思却又突然转到了此前谢永暮举着自己受伤的右手,一脸纨绔地对自己笑道:“不知九儿,肯不肯让我这只伤残的手,为你描眉呢?”
她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九儿,你明明答应让我为你描眉的。”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温和的男声突然从背后响起,她才发现,不知何时,谢永暮已经站到了自己的身后。
她的手一颤,描好一半的眉在这一瞬被自己瞬间的手抖毁去了大半。
见着叶桢被自己吓得手抖,谢永暮面色有些发笑,似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随后便又搬了一个圆木凳,坐到了叶桢的身边,拿起她刚刚放下的眉笔,在她有些迟疑的目光中,朝她笑了笑,示意她不必担心。
看着她浅闭着双眼,纤长的睫毛因不安颤动,脸颊因羞涩而染上的微红,竟是比最为昂贵的胭脂更加美丽。
他心中一动,便在她未曾睁开眼前,浅浅地在她额上印下了一个细碎的吻。
“我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他在心底这样说。
—也不知,说的到底是吻,还是为她描眉。
不出其然地看见她有些错愕的目光,在她生气前,便抛下了眉笔,慌乱地逃出了房门。
只能隐约听见她在房内气急败坏的喊自己的名字。
宛如一对被时光蹉跎了年华的夫妻,在家合小事里普通而不简单的幸福。
真好。
他在心底暗想。
只是,如果…这样的日子,能够再长久些。
……
等他走了,叶桢才发现,刚刚那个浅淡的吻...自己并没有多大的抗拒。
这令她有些心烦。
她突然想起,刚刚谢永暮走进来的时候,身上穿的,似乎是和自己身上这件斗篷如出一辙的花色。
宛如一对恩爱的夫妻。
……
……
午饭还是一贯的简单,在叶桢的坚持下,苏祥和苏蕙便与两人一起吃饭。席间苏蕙还是一如既往的埋怨苏祥,念叨他对自己不似谢永暮对叶桢那般好。
叶桢听到这些便脸红,而谢永暮却笑。随后便打笑了一番苏祥,在叶桢面前似一个天真地孩童一般,问她自己对她好不好,引得叶桢脸红更甚之后,他才满意地笑笑,不再说话。
吃过午饭没多久,谢永暮便令苏祥牵来一匹马。
这是一匹有些老但浑身上下并没有一丝杂毛的瘦马,看起来并不神骏,但谢永暮却对它眷念颇深。而叶桢,也明白这匹马并非看上去这般差强人意。谢永暮上前,亲昵地抚摸着马的脖子,而马而配合着低下了头,倒是颇通人性。
苏祥看着马的表现,眼神一亮,随后便啧啧有声地问道:“公子,这是您的马?今早我见它跑到院子外面,怎么都不肯走…原来这是您的马阿...”
说着他又摇摇头,推翻了自己的话,“可是...前两天我并没有看见过它…它是怎么跑过来的?”
谢永暮笑笑,并没有回答苏祥的问话,而是朝着叶桢询问道:“九儿,你看它……怎么样?”
叶桢围绕着这马转了一圈,看着它那对看起来有些不稳后蹄,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但是看见谢永暮有些笃定的目光,却拿不准自己的眼光,最终有些踯躅地回答道:“应该...是一匹良驹。”
谢永暮便笑。
随后摇摇头,目光有些自豪地说道:“它叫流火,跟了我十年了。”说着,声音却又低沉了下去,目光有些暗淡,“现在...已经老了。”
叶桢见着他的样子,也不知晓怎么安慰他,只好上前,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不说话,看着那匹老马。
过了一会,谢永暮才恢复过来,然后才看向叶桢。
在叶桢惊惧的目光中,将她抱上了马背,但自己却未曾上马。而是站在马前,不知在和流火说些什么。
叶桢仔细听了听,才能够捕捉到“女主人”、“听话”、“别胡闹”之类的字眼…
她在心底暗笑,这谢永暮,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孩一样了呢。想起半年前那个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谢永暮,叶桢有些疑惑地想着,莫非面前这个人,被谁掉了包。
在叶桢有些好笑的眼神中,谢永暮终于是牵着马,踏上了前往玄武湖的路途。
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两人不时的谈话声响了一路。碧蓝的天空里,飘荡着两片雪白的云。道路两旁金桂飘香,秋日的气息迎面而来。
坐在马背上的叶桢望着远方被微风吹皱的玄武湖,惊叹着走进的风光。看着两岸串钱柳开而欲燃,有心想要伸手采摘一把,却又被谢永暮的目光制止。
有些枯黄的草依旧柔软,苍老的藤蔓依旧翠绿地爬满了苍老的桥,桥上有眉目清秀的少年在低声吟唱。桥下有画舫传来丝竹的声响,空气中飘荡着金桂的芬芳。
后来,不知道是何时,叶桢从马上下了来,也不知道是何时,自己对他的称呼从谢公子变成了永暮,也不知道是何时...他们牵着手,走了一路。直到串钱柳歪歪斜斜的路被傍晚落下的红色串钱铺满了一地,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归家。
这样简单的幸福,几乎让她忘记了自己身上所背负的国仇家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