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宴会厅的气氛渐渐凝滞了起来,轻松的气氛在这一刻也消失不见。
当罗晋终于瞧清楚那位置上的德妃之后,便立刻身体一震。
这位德妃看上去并不如何苍老,看上去并不似快到不惑之年的女子。面目看上去也没有传闻中那般美艳,甚至是有些娟秀。目光清澈而平和,看上去似乎并不像一位久居高位的贵人。却反而如同太学那些博学的院士。
她穿着一件应景的绯红礼服,上面绣着金边。外披了一件银灰色的大氅,头上插了两只看起来并不张扬华贵的玉簪。
罗晋有些犹疑她身上的绯红衣衫。随后便又笑了笑自己,正红那是皇后娘娘才能穿的,这位仅仅是坐到了德妃,倒是没资格穿正红礼服的。可是...今日的端妃娘娘,似乎是穿着正红色的礼服......
只见她浅浅一笑,便轻声开口说道:“本宫来晚了,诸位可还尽兴?”
听到这话,罗晋一愣。
倒不是这话不够得体,而是...他并没有想到,这位的态度,是这样。
不是话里藏刀,也不是直接发怒。而是...这般温润平和,如同一位慈祥的长辈,正在为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招呼远道而来的客人。
果然,她这话一出口场中便安静了下来,没人选择这个时候接过她的话茬。
不过她也不以为意。只是微微地笑了笑,眉眼微微向上扬起,看起来似乎有些高兴的样子,轻声呼喊道:“陈临风,上来陪本宫说会儿话。”
罗晋一惊,便看到方才自己还喊作陈大人的陈临风,便领命上前,走到了德妃的面前,恭声道:“臣在。”
德妃便笑着点点头,似乎低声和他说了些什么。
神色之间荡漾着喜气,似乎今日成婚的不是谢永筍,而是谢永暮,是她的亲身骨肉一般。
……
台下的众人见她似乎没有找麻烦的意思,也乐得装聋作哑,自顾自地又和自己身边地人攀谈起来。当然,内容是昨天吃了什么,还是你有几个小妾这种事情,便没有人知道了。
……
终于,仿佛是过了很久,也仿佛只是一盏茶的时间。那位带着新婚王妃进入后面厢房的祁王殿下与他的生母端妃一起出来了。这个时候德妃娘娘才抿嘴一笑,看着端妃,笑道:“妹妹可算是出来了,让姐姐好等。本宫还以为,妹妹你还在怪本宫来迟了呢。”
刚刚从后面出来的端妃,听到德妃的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怪你来晚了?
是怪你来了。
这样微妙的局势,你却堂而皇之的,便一人来了,是觉得自己底牌很大呢,还是吃定了我李漱绒不敢向你下手?不过这样的场面,自己也不好向你发难。想到这儿,端妃娘娘便妩媚一笑,快步走到德妃面前,亲热地拉起德妃的手,柔声道:“妹妹怎敢,姐姐能来妹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敢怪罪于姐姐呢。”
“呵呵…”听到这话,德妃便用宽大的衣袖掩遮嘴轻笑出声。也不知道是真的高兴,还是在嘲笑端妃的惺惺作态。分明是恨不得将自己从这位子上拉下来,还做出这样一副亲热样子,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
……
随后便是两位贵人开的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众人听着也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这位德妃来这王府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
过了似乎有一会,两位贵妃的谈话终于停歇了下去。坐上的德妃娘娘才笑着开口向距离她最近的那位官员说道:“我从暮儿那里听到刘风大人的名字很久了,一直曾闻你对我暮儿有颇多襄助,尤其是前段日子。现在,本宫终于有机会向你致谢。”?被她点到名的那位官员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颇多襄助?
拜托…这句话是这个时候能说的吗?如今的局势…在王府内若是于那位爷撤上什么关系,自己估计也是不用在这官场上混下去了。这个时候那位爷还没到,局势却已经大致有了一个统一的方向...而如今您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让我怎么说?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拉拢我?还是暗示我?或者...是想借我,说给在场所有的官员听?
这话落在旁人耳里,尤其是落在一边祁王殿下的耳朵里,自己还用在祁王殿下的圈子里面混吗?
想到这里刘风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望着坐上的德妃,有些恭敬,却十足地摆明了自己的立场,“娘娘,你说错了吧。在下仅仅是尽了一个臣子的本分罢了,当不得您这般赞赏。”
“呵呵…”德妃浅笑一声。随后摇了摇头,“暮儿之前来信说了,让本宫好好地感谢一下刘大人呢...”
刘风一下子坐立难安起来...这样赤裸裸的招揽之意……以及,赤裸裸的挑拨之意……
他偏头,便如愿以偿地看见了自己身边的新郎官-祁王殿下难看的脸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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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容透过轻薄的红绸,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致,确定了四周并没有什么人之后,才微微地将头上的红纱掀起,踱步走到面前的酒桌上,神色抑郁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美酒。
为自己倒了半杯酒,浅浅地饮了下去。
想着...自己,还有再回到楚国的那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