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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凉的光将上京照亮。
沧月江上,一个满身酒气的白衣男子躺在一叶扁舟之上,从石板桥下缓缓而过。有初春的曦风迎面而来,将男子白色的衣衫吹得微微扬起,墨色的发倾泻了一地。带着蓑帽的渡舟人看着在舟头睡着的男子,也不在意,只是继续划着他的浆。
过了一会,天色亮了起来,江边开始有了飘渺的白色炊烟,随着风荡了好远。那白衣男子撑着头,还在困倦之中,便闻到了两边传来的早点的诱人香气,他微微一笑,便道:“月白,寻个地方,我们吃早点去。”
男子点点头。
双手一抖,小舟的速度便骤然快了起来,不多会,便划到了一边的渡口停了下来。
他将绳子套牢了渡头之后,才对着船上的男子轻声道:“好了,走吧。”
说着,他便将自己面上的蓑帽取下,一张满是风尘的脸便在冰凉的江风下显现了出来。
俊朗依旧,却再也不见毕露的锋芒。如同一块美玉,被杂灰污浊,看不清原来的面目。
他看了一眼船上的男子,轻声道:“清九...你还是去见了他。”
白衣男子嘿嘿笑了一声,“是我自己造下的错误,便改由自己结束。”
江月白摇了摇头,却也没有继续说话。
江面冰凉的风吹过,将江月白脑后的黑发微微扬起,他并没有束发,只是在脖颈处用一根黑色的带子将黑发微微绑起。荨麻的衣衫将他原本的风采都一一掩藏,若不是熟悉的人站在他的面前,大概...是没有人能认出,面前这位男子,便是一年前,那位震惊了楚国朝堂的风流才子江月白吧。
他果真应了自己当初写的那两首词,是变成了渔夫。
......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
花满渚,酒盈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
叶桢轻声念道。
江月白微微一笑,问道;"怎么想起这诗来了?”
叶桢摇摇头,只是转身看了看背后碧波万顷的沧月江,心中似有万种牵念。
江月白没有理会叶桢的目光,而是转身将小舟再次套牢了些。粗糙的麻绳在他手中听话的弯成了几个坚固的绳结,小舟便在荡漾的沧月江上微微荡了起来,却丝毫未曾偏离最初的位置。
过了一会,叶桢看着江月白,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江月白思索了一番,随后望向了北方的位置,便道:“那就去北地吧,据说那里即使在夏日都依旧冰封万里,想来景色不错。”接着,他又道,“带上几坛烈酒便是。”
不远处的食物香气不停传来,将叶桢的馋虫微微勾起,她笑了笑,便答道:“船里还有几坦醉生梦死,倒是不虞。现在嘛...你我先去饱餐一顿。”
说着,脚上的步子便变成了一路小跑,在江月白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便已经到达了那个简陋的早点摊。
这个时候吃饭的大多是江边讨生活的渔夫,见着叶桢这个貌似公子的人到了小摊,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过叶桢也不在意,只是对着不远处的江月白招了招手,高声问道:“月白,你要吃什么?”
江月白嘴角向上勾了勾。
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叶桢见着他过来了,便转身对着摊主道:“两碗打卤面,嗯...一碗加两鸡蛋。”
说完了,便寻了一处没有人坐的位置,丝毫不在意上面的油污,安然坐下。似乎她并不是那位尊贵的公主殿下,而是...一个普通的,早起讨生活的渔夫。
没多久,两碗加了鸡蛋的打卤面便被摊主端了上来,翠绿的葱花洒在粗瓷碗里,倒是令人生了几分食欲。
这个时候江月白也到了。他坐在叶桢面前,看着叶桢将面前那碗味道说不上多好的打卤面全部都吃进肚子里,在心底,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这,还是当初那个风华绝代的清九吗?
......
悠悠的江风从面摊之中穿堂而过,将面食的香气传出去好远。
江月白眸色一凝。
便出口问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叶桢笑着抬头,明亮的笑容便出现在江月白面前。
她朗声道:“我记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