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这人的自如样子,阿宁的神色变了变,终究还是没有出口呵斥什么,只是站在了叶桢的身旁,等着她说话。
叶桢瞧着面前的道天歌,微微的笑了笑,便问道:“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语气熟稔,就像是多年老友。
道天歌伸手便将面上的斗笠拿下来,叹气道:“叶煜那里不让我蹭酒喝了,可不就到你这儿来了嘛……”
“是吗?”叶桢看了一眼方才那两个老人离开的方向。
道天歌面色这才苦了苦,叹息道:“什么时候...你们这儿这么多高手了,差点就见阎王了。”
叶桢只是笑了笑,随后摇头,没有说话。
再然后,叶桢朝着一旁的阿宁说道:“去泡壶茶来。”
阿宁知晓这是她不想让两人的话被自己听见,所以便下去了。只是走之前,还是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叶桢。
……
阿宁走之后,道天歌神色这才正了起来。
从怀中掏出一根翠绿的短笛,放到了桌子上,叹息着说道:“这是谢永暮让我给你带来的。”
短笛还是叶桢最初见的样子,碧绿欲滴,如同初春细雨后山间的嫩竹。握在手底,自是一番温润的触感。
所谓睹物思人。
就是...瞧见这只玉笛,叶桢便想起了,以往的一幕一幕。
云水村时,望春树下,白色的望春花将一袭青衣的谢永暮衬得如谪仙般清冷。
江宁城中,谢府之中,一袭天青长袍的谢永暮兀自奏笛时遗世独立,恍如下一刻,便要羽化而登仙。
……
……
叶桢咬了咬下唇,她没有想到...谢永暮竟然是知晓了自己还活着的消息。
只是...让道天歌送他一直带在身边的玉笛,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他说...让你等他。”
“为什么?”
“他只是这样说了...但是并没有说原由。”
叶桢便微微的笑了,接着说道:“过了这么久...他还不死心吗...明明,已经纳妃了不是吗?”
道天歌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阿宁终于是端着茶上来了。
他才悠悠问道:“后悔了么?”
叶桢的思绪被微微打乱,想起...似乎劝他纳妃的,便是自己,于是她笑着说,“不后悔。”
随后,道天歌便又问道:“那个时候,你有想过就这样忘记吗?”
叶桢知道…他说的是渭南时候,谢永暮丢下自己,去上京的事情。于是,她摇摇头,却又点点头。说,“有。”
道天歌便不说话了,只是微微的笑了笑,将斗笠再次戴好,便不打一声招呼的,便离去了。
阿宁端着手里没有机会奉上的茶,有些担忧的看了叶桢一眼。
只一眼,她便感到不可思议。
面前这个...一直温和的笑着,似乎从不会有眼泪的公主...眼中,竟然是氤氲了泪光。
还没有等阿宁说什么,叶桢便起身,抓起了方才道天歌留下的那支短笛,走到了永安殿内,在阿宁的注视下,翻出了那张早已没有用的绢书。仔细的放在怀中,慢慢的踱步出去。
阿宁似乎想要安慰叶桢,但是最后…也只是轻声问了一句,“殿下,您晚膳…想吃什么?奴婢好让御膳房准备。”
叶桢摆摆手,表情非常疲惫,轻声叹息着说道:“用山泉水煮一碗青菜粥就好,煮好了放到寢宫里去。”
阿宁见着她这样,便想着上前搀扶一下。但是叶桢却是推开了阿宁上前的手,轻声道:“本宫想自己一个人走走,你不必跟来了。”
阿宁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那根短笛代表的,究竟是什么,但是她能看出来,叶桢…很不开心。但是她并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叶桢,于是,她只能是多嘴了一句,朝着叶桢的方向,轻声说道:“无论如何…公主,您...还是要开心一些。”
听到这句话,本来已经出了门去的叶桢便又停了下来,回头对着阿宁笑了笑。
弯弯眼角里的泪光似乎更加凝聚了,阿宁恍然一看,仿佛觉着自己是从她的眼中,瞧见了漫天的星河。只不过...这分明是笑容,但都带着落拓。
永安殿前的那株合欢依旧灿烂着,一簇一簇的,犹如天边的红云一般炫目。方才阿宁泡的茶水还未曾凉去,有缈缈的轻烟升腾而起。透过那盏茶,阿宁能看到叶桢被茶雾氤氲了的身子。
经过的时候,叶桢顿了顿脚步,便弯腰,拣了一支方才凋零在地上的花朵,和手中的短笛放在了一起,低着头向前走去。微风微微拂过,将她的发丝都吹乱了些许,但是她丝毫不在意,只是慢慢的前进着,从一旁的侧门,去了寝宫。
阿宁突然觉得,这世上…大概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还能引起她的注意了吧。
......
感受着手心温润的触感,叶桢在心底叹息了一句,“这样的我,如何与你衬配?”
......
......
在这样的遗憾之中,七夕...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