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来临得很快,眨眼间,天空漆黑,连一点星光也瞧不见,厚厚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馆驿点起了油灯,屋内也燃起了火盆,孟蝶跪坐于客房内,闭目沉思。
孟蝶乃一贤士,又颇受韩侯看待,是以馆驿奴仆对她以礼相待。
不知过了多久,有奴来报,赵相己归,孟蝶急急起身,寻肥义而去。
书房内,肥义正在翻阅帛书,见着一清秀少年从容而入,微眯双眼打量一番,早有奴仆回报,质子府贤士孟蝶求见。孟蝶的名字他略有耳闻,曾为太子食客,如今投入燕国公子名下,曾助韩侯平乱,受韩侯礼待。
翩翩少年郎于肥义面前行礼,态度不卑不亢,举止潇洒,颇有儒雅之态,肥义还礼请坐。
“孟君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赐教?”
肥义乃赵国第一贤士,公卿之首,对人待事,谦逊有礼,不骄不躁,有谦谦君子之风。
孟蝶再次叉手恭敬行礼,
“赵相严重矣,某岂敢赐教,此时而访,乃为贵国退敌一事。”
肥义听言,有些惊讶,再次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少年,心有疑问,然此刻非常时期,有贤士相助,也颇为感动,于是相问道,
“孟君有何看法?”
孟蝶从怀里拿出一张帛书,铺于几案之上,肥义细细阅之,帛书上标注的是各国的地理位置,肥义不明其意,向看孟蝶,眼神透露出不解。只听孟蝶问道,
“赵相此次入韩,可是与韩侯商议抗敌之事?”
肥义点点头,孟蝶又道,
“赵韩联盟,固然可行,然,未必起到震憾众国之效果,如果贵国同时与宋联盟……”孟蝶指了指宋的地理位置,又指了指赵韩两处,继续道,“赵,韩,宋,三国形成‘品’结构,可将秦、魏、楚、齐四个国家置于两面受敌或者三面受敌的被动局面,使其不敢轻易挑战,如此结盟,更有利于贵国退敌。”
肥义听言,瞪大着双眼,瞧着帛书上,比划一番,又瞧了瞧孟蝶,片刻,脸上大喜,竟朝着孟蝶叉手道,
“孟君此言甚是,此言甚是。”
孟蝶赶紧回礼,“如今宋国公子正出使于韩,赵相可与之相谈,许宋公子贿赂,宋国虽势不如前,但是能绊住五国之力足矣。”
肥义点头称赞一番,显得颇为激动,悬挂的心突然有了着落,“老夫这就起书,送往邯郸,告之吾王,与宋合盟一事。”
言毕,拿起几案上的文笔竹片,沉思片刻,似在考虑如何下笔,尔后,神色一正,急急书写起来。
孟蝶瞧了瞧一脸严肃的肥义,欲言又止,然终究放不了心里的担心,咬咬唇,小声言道,
“不知赵王如何?遇此番大事,想必心力交瘁。”
肥义并未抬头,接口道,
“吾王乃少有明君,虽受强国欺凌,并未胆怯颓废,而是勤于国政,养士训武,修复关隘,严兵固守……。”
言语一半,却是抬起头来,疑惑的瞧着孟蝶,孟蝶一怔,随即尴尬一笑,立马言道,
“某曾为赵王食客,受其赠食之恩,某愿为赵国出微博之力。”
孟蝶之言令肥义颇为动容,
“孟君真贤士矣,不知孟君可否随老夫归赵,共同御敌?”
“啊?”孟蝶瞪大着双眼,不料赵相会有此一邀,肥义看出她的惊讶与疑惑,又言道,
“赵国虽能与韩宋结盟,与五国形成夹攻之势,然并非退敌之策,五国仍会与之相峙不下,如此一来,老夫恐赵国力耗尽,士气渐衰,若到那时,五国合而攻之,赵国危也。”
肥义言之有理,孟蝶深知此法,只是权宜之计,拖延时间而己,若要真正逼退五国还须他策。孟蝶沉思,肥义瞧着她又道,
“孟君曾献策退林胡,有谋士之才,还望孟君能随之入赵,助赵国一力。”
肥义言毕,竟起身朝着孟蝶一拜,孟蝶受宠若惊,急急扶起赵相,颇为矛盾,犹豫不绝……
她曾言,她不会入赵,她曾言,与赵雍不会再有瓜葛,而如今,她的心似乎早己飞到他的身边。
她也说过,他若有难,定会全力助之,只为报救命之恩,如今,她该如何?入赵,是否又与他纠缠不清,没有结果,何须为之?然而,她的心却始终放不下,他陷入危机重重的境界,她真能做到袖手旁观吗?
孟蝶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听着外面猎猎的风声,想像着此刻的赵雍在做什么?或是与众臣商量政事,或是于书房处理文书,或是立于长廊之下装酷发呆,他有没有想她呢?
思到此处,孟蝶突然脸上拥起一丝红晕,拉起被子,捂住了脸面,暗忖,又像是在给自己寻一借口:他于我有恩,此番入赵,若能助之一力,就当了却这段孽缘。
孟蝶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急急起身,翻出昔日写在帛书上火药制作方法,紧紧的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