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第一次指责她,第一次向她如此大声的说话,打小开始,他就疼她,爱她,怜她,家中遭到变故,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他在战争上拼命杀敌,只为封得爵位,成为她的后盾,然而,她却诈死,一走三年,她可知,这三年来,他是如何渡过?他以为她死了,以为她死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回,吴名却是嚎嚎大哭,哭声带着怒火,又带着喜悦,此番大败,他难逃一劫,但他并不惧,他觉得可以与家人团聚了,他反而期盼着,可孟蝶却突然出现在面前,即惊又喜,即怒又悲,心中有太多指责的话要说,却又瞧着她泪眼朦胧的模样,他的心又软了几分。
他朝她抬步走去,伸出颤抖的双手,抚上她的脸颊,抹去她的泪水,声音又变得低柔哽咽,
“娃,怎能如此狠心,要弃兄长不顾吗?”
他称她为娃,就如小时一般,不管她是孟蝶,还是吴子,她都是那个他一心疼爱的娃……
短短一句责问,正戳中孟蝶的痛处,她再也忍不住的紧紧抱着吴名,大哭起来,她怎会弃他不顾?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呀,爱情她可以不要,可亲情她决不会丢弃,虽然,她是穿越而来,可是他们身体里仍旧流着相同的血液,那是老天爷也管不了的……那是来自灵魂深处,不可泯灭的情感。
两人正在抱头痛哭,而另一边回廊上,赵雍的脸色却是十分暗淡,多么感人肺腑的场景呀,她对吴名尚切如此,对自己呢?于是,赵雍长袖一甩,转身而离,而看得正出神,被此番情景所感动的楼园觉查到主公的不悦,瞧着他的背影,又瞧了瞧不远处的两人,摇了摇头,暗忖着,主公一定很想孟蝶所抱的人是他吧,唉,长叹一声。
再言,孟蝶与吴名,句且,华坐在一起,谈了她攻敌的计策,吴名却一口否定了,此番之战,吾丘鸠是关键,孟蝶认为应当除去他,这样中山军心必乱,中山也再无领兵之人,将不攻自破。而吴名反对的理由是因他仍旧遵循“君子”之战,以此番“奸计”除了吾丘鸠,他有些不忍,大丈夫应战死沙场,虽然他想战败他,却是在堂堂正正的战场上,而不是从背后下手。
面对吴名的“迂腐”,孟蝶还是十分理解,她解释道,
“此时是战国,国之战中讲究谋略,兄长声东击西之策,吾丘鸠诱敌之策,都乃军书所言,此番中山军在吾丘鸠的领导下有与赵军决战的雄心,且中山民众都极为拥护,正因此,亲而离之,乃最好,最快之策。”
吴名沉思片刻,对曰,
“如今灵寿粮食紧缺,我等可以围而不攻,中山必败。”
“此计尚可,然,定是数月之后,而吾等与赵君有一月之约,且,兵贵胜,不贵久,即使粮草有缺,吾丘鸠也未必降之,又苦了城中百姓。若以中山王之手除去吾丘鸠,中山百姓必寒心,此乃攻心之策,此至,谁还愿意为中山王守国?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此计可行。”孟蝶言完,一旁的句且又开口道,“如此,可免众多赵军伤亡,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吴名听言,沉默不语,也知此计是攻下灵寿最好的方法,只是……。罢,战场上最忌优柔寡断,吴名抬起双眸,坚定的看向孟蝶,点了点头,
“此番前去中山,一切小心,若能说服吾丘鸠降之最好不过……尽量保他性命。”
“蝶明白!”
于是,几人针对细节,再次商议,孟蝶又写写划划一番,一日下来,终于拿出了做战计划。
大殿之内,赵雍认真看了孟蝶呈上的帛书,抿嘴不语,良久,才淡淡言道,
“吴子欲往中山?”
“然!”孟蝶轻言,再次与赵雍相见,己没有先前的别扭,心也不在莫明的乱跳,更多的是一份胸有成竹。
赵雍冷哼一声,手指敲打着几面,似做考虑,而堂下的吴名,蹙着眉,眼神却在两人之间流转,议事之后,他曾问孟蝶,与君上之间如何?而孟蝶却笑答道,
“孟蝶己死,吾乃吴子,与君上无关。”
她的话明明带着苦涩,而据他所知,君上并没有忘怀,否则,他的后宫怎无一人?然而,君上对她是如此的生疏……他竟有些搞不懂了。
吴名还在神游,又听赵君言道,
“此策,善,吴子何时出发?”
他应了,吴名抬起头来,瞧着赵君毫无波澜的脸,他放心孟蝶去那危险之地?不知怎的,他有些微微失望,他以为君上会阻止,会叮嘱,却未料,他答应得如此爽快?
吴名又看向孟蝶,她的表情仍旧没有一丝情绪,两人就如君臣一般,或许连君臣也不如了。
只听孟蝶答道,
“明日出发。”
赵雍“嗯”了一声,放下的里的帛书,看向吴名,
“孤复你原职,再领兵三万,于巩城乐毅汇合,此战,以吴名为将,乐毅副之。”
“诺!”
吴名拱手领命,接着赵雍又道,
“今夜设宴,为吴将军,吴子践行。”
入夜,郡府内灯火辉煌,丝竹乐乐,舞妓翩翩,然而除了旗卫及本郡官员在满怀心悦的观看歌舞美人外,其宴会主角孟蝶,吴名,却是愣着一张脸,吴名机械的饮着酒,孟蝶是滴酒未沾,她思索着明日的细节,吴名又将注意力放在她与赵雍之上,在瞧着两人并无交淡,甚至连眼神也无交集时,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宴会过半,孟蝶帅先离席,因突然想到还有一事未交待清楚,急急的朝句且与华的居处寻去,然而,还是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这郡府之内,防备森严,却未料行至一拐角处,孟蝶只觉眼前闪过一黑影,在她一愣一惊之中,肩背一阵疼痛,接着双眼一花,身子就这么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