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嗯’了一声,算作肯定。“我也是好奇十七年前究竟发生过怎样的变故……我从未想过,鸣雁从一开始口口声声吵着要复仇的人……竟还该算我们沐家一个。”他说到这,手上的动作也停顿了一下:“师父说那封信,本是父亲想要上报给皇上的……可师父将信扣了下来,并指责父亲不该落井下石。”
“可是大师兄没有听到这些。”辛夷缓缓道:“他怕是已经将你当做是灭门仇人之子了。”
他放下了手,而后又扶她靠在床头的软枕上:“所以他不辞而别也好、想着再不与我做兄弟也好……我都不怪他。”辛夷转而看着他的脸,竟是少有的深沉和落寞:“可我一直将他视作我的亲弟弟,这十多年来……一直是。”
想必雍鸣雁如此不辞而别,比辛夷更加难过的却是沐方锦了。“你说师父能将他抓回来么?”
“难说。”沐方锦沉吟片刻:“可以说师父的功夫并不在他之上,除非是鸣雁自己想要出现,否则……就凭我们几人,怕是根本就无法抓住他。”他末了深吸了口气:“罢了,也别想那么多,事已至此,你还是乖乖的将自己养好了,余下的事就全交给我和师父吧。”
“少来。师父临走前,还叫我照顾你呢。”
沐方锦将眉梢扬了扬,仿若十分不信任似的:“你?照顾我?”随即他轻笑一声,与她凑近了,故意略将眸子一眯,带些撩人的蛊惑:“那小师妹你想怎么照顾我?”
她下意识的朝身后躲了躲,却意识到自己已然被堵进角落:“罢、罢了!我见你挺好的,能照顾得了自己!”
“那需要师兄照顾小师妹你么~”
“不、不需要!”
“听清尘说,你起来还没有吃过东西……”他歪过头来,故作纯良的坏笑,这表情就仿佛在说:‘你要是没吃的话,你的亲亲二师兄可以喂你吃呀’。
她周身一个寒噤,“现在就吃!”
“这才乖。”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放心,我不会像雍鸣雁那么不仗义,我会一直宿在西府陪着你的。”他说着,起身叫了清尘端着早饭进屋来:“我知道东府人多,规矩也多。光是母亲那儿就有一大票的规矩,再算上玉遥和灵儿……啧,你还是住在西府吧,清静。”
“哦。”她噎了噎:“其实你若是走了便更清净……”
沐方锦回过头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她:“好你个没良心的小师妹,你家二师兄这般护着你你为何就不领情。现在这时候,除了你二师兄我,谁还能在你身边陪着你?一个人丢在这地方,你也不嫌寂寞?”
她缩了缩脖子。“倒、倒也是。”辛夷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也不好打击他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样感觉起来,我总像是被你养在外头的小……小老婆似的呀。辛夷想着,周身又不爽快起来,连忙摇摇头:“没有什么!我只觉得如此甚好!甚好!”
沐方锦笑得颇有深意,足有一种‘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恶俗感。
自此之后,沐方锦仿佛也真将西府当成自家的感觉……好吧,本来就是自家。而虽说每日宿在西府,同样每日的工作,也都要在西府完成。要么怎么说沐方锦这厮本就是个操心的命。人家皇上本来就说了将他提到御史大夫的位置,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安安心心的炼制金丹,可这下好了……反而倒像是本末倒置了似的。
当然,这自然还不是亮点,而亮点是那厮可以一边飞快的批阅卷宗,一边与辛夷谈论几句钟陌所写的《官员调查录》。
辛夷原本是由三殿下推荐入宫陪侍念瑄公主的,可随着这些日子辛夷家中的变故,世泓也不好让她再进宫去。算上念瑄公主已经到了婚期,等到嫁人后,更加没有了后续。辛夷每每想起,也总会好奇一会儿她那位驸马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至于那位二殿下,正是因为她那张开了光似的破嘴,冀州一事,让皇帝也有了些忌讳,回京之事再没人敢提起,也就都不了了之。
而至于已经故去的紫珠,本来在冀州瘟疫风波过去之后,沐方锦也想过要陪她回冀州一趟,但到了最后却是辛夷自己打了退堂鼓。本来雍鸣雁离开冀州的时候就已经过了头七。等到回来京城交给她骨灰的时候,则已经二七了。
回去之后又如何?路途遥远,怕是回去的时候能赶上四七便不错了。既然佩兰的意思是已经将珠儿送到了她身边,那辛夷若是回去,岂不是一样辜负了佩兰的心意。唯有时间才能抚平内心的伤痛和悲哀,那既然如此,辛夷回去见到了弟妹……不也一样是徒增伤感。
沐方锦领会她的心思,便也不再劝她,不提便也不问,只帮她将那装着骨灰的小花布袋供在一个小神龛里,让她时而能过去敬香聊以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