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镜子

2015-10-14 作者： 银河之上

26. 镜子

戚绝斜背着他的装备包，见郝东出来，不等他开口，主动迎了上来：“跟我来。”

郝东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先回房间的，告诉女王和二狗小戚爷已经回来了；他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刚洗完澡，身边除了一袋子脏衣服、澡堂老板找给他的两块钱、以及一张房卡外什么也没带；更知道戚绝这个时候还不和女王他们汇合一起行动实在不是个好的信号。

可是他看到了对方帽檐下晶亮的眸光，然后就仿佛被蛊惑了一样，愣愣的点头，傻乎乎的拎着一袋子换下来的脏衣服，跟着戚绝直接离开了旅馆。

戚绝不知道之前来过这里多少次，带着郝东净挑小巷子走，坐公交也要好几站的地方，被他这么抄近路，刻把钟竟然也到了。不过那路如果要郝东回头再走一遍他肯定做不到，那弯弯绕的郝东十分怀疑可能二狗都认不来。

初夏的时候天色黑的已经比较晚，两人到地方的时候医院正前门的通道沐浴在夕阳中，显然不可能让人混水摸鱼进去。好在这会儿正好是晚饭时间，两班值勤官兵换岗，难免人员管理上就略微有了一点松懈，戚绝抓紧机会，打算带着郝东从后门封条边上的铁栏杆上翻进去。

也是这医院建的位置比较特殊，是在个十字路口，占了一个拐角的路口。整个医院的区域呈现一个菱形，大门在拐角尖端上，两边的建筑各占了两条马路路口的一截，后门则和旁边商场的后门一样，朝向街区内部。戚绝拉着郝东直接闪进了一旁的一条小巷子，到了后门这里。

虽然之前郝东什么也想不起来，但这会儿戚绝带着他往这巷子里一钻，熟悉感立刻扑面而来，就好像他应该来过这里很多次一样。这感觉让他心里警铃大作：难道这地方真的对他有很重要的意义？他的失忆问题可以在这里得到答案？或许，甚至可以恢复记忆？

最初知道自己失忆，郝东有一阵子是相当颓丧的，并且迫切的希望能找回自己的记忆。然而现在三个多月过去，他也无论好坏已经在开始慢慢适应眼下的生活，找回过去于他已经不再是特别紧迫的需求。反而因为那些纷繁不断的梦境，让他渐渐的对了解自己的过去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抵抗，潜意识里他知道，一旦过去的事情被想起来，他一定会需要面对很多不想面对的事情。

可如今他已经站在这里，就算他不去想，有些事情也不会完全在他的掌控里。

看着面前一边是隔壁商场高墙，另一边是铁栅栏后面医院的废墟，有些画面遏制不住的想要奔腾而出，那是一些充满了鲜血和疯狂的画面，搏斗、匕首刺入皮肉、温热的鲜血顺着伤口蜿蜒而下直至冰凉……郝东难受的捂住了脑袋，手肘抵着墙，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戚绝自然已经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然而他只是站定下来默默的等待。有些事情，只有自己去克服才行，对于这点他的体会最为深刻。这种时候，他的帮助对于郝东来说肯定没有太大的效果，所以他只要帮他照顾好周遭的情况，然后耐心的等待郝东自己克服心里的魔障。

是的，魔障。戚绝一点也不认为这一点点场景就能唤回郝东的记忆，这孩子现在所经历的，顶多也只是过去残留给他的一点并非善意的小礼物。

郝东失忆的情况很严重，而这里的变化太大，最多能对他有所触动而已。若非如此，戚绝也不敢就这样把人带过来。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助手，而不是一个随时可能会面临情绪崩溃的包袱。

果然如他所料，几分钟之后郝东终于缓过劲来，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很坚定。他在这几分钟里，以完全清醒的意识面对了一些多次出现在梦里的场景，这让他意识到那些追逐和逃亡、伤害和抵抗，全都有可能是真的，他的过去，一定不会是个十九岁的大学新鲜人那么简单。

可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他现在想不起具体的情况，所有的回忆都仿佛笼罩着一层薄纱，在有办法把这层纱去掉之前，想太多于事无补。

当然他也多少有了决心，无论他的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如果那一定要来，那么与其毫无准备的被回忆击溃，他还不如主动去接触这些回忆。他不会再刻意的回避，如果需要，他一定会认真面对。

想到这里，他又捏了捏手里的衣服袋子，看着戚绝转过身，他迅速的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小镜子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有这个小东西在，他或许也并非完全没有胜算。

那小镜子就是他之前在广西的深山里，跌落到地洞里的时候捡到的那个。是个很小的圆镜子，明明是藏族风格的小玩意儿，背后那粗犷繁复的花纹中间却嵌了四个方方正正的简体汉字：心想事成。

郝东曾经嗤笑过这四个字，但也不知道是这小镜子的做工还不错还是什么原因，他竟然阴差阳错的把这东西给带了出来，而且还一路带在身边。不过最初他一直是把这东西当作一般的镜子，直到有天他无意中对着这小镜子“许愿”想吃一盒小笼包子，结果却在离开房间五分钟再回来后发现愿望成真了，才让他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遇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到目前为止，因为能让他完全落单的机会不多，他也只是尝试了几次，其中有灵验的，也有不灵验的。基本上如果他许的愿望不是很大，比如一碗馄饨或者一件衣服之类的，那么最迟隔天就能实现；但如果他许的愿望很大镜子就不会鸟他，比如他要是许愿世界永远和平，那很可能接下来就会在电视上继续看到哪里的圣战又开始了。

然而就算有这种不稳定性，这镜子本身也已经十分诡异了。

他不是十四五岁还在中学里的年纪，早就不相信这世上还有魔法之类的超现实玩意儿，这镜子的存在简直是挑战他的人生观。有时候郝东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对着一个无线电对讲机说话，对面的人听到了，能帮他完成的事情就帮他完成掉。可是再回头想想，他一个普通的十九岁弱鸡，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这么为他服务？

就算这事儿和他那个目前想不太起来的过去有关，那又是什么关系？镜子对面的人为什么不出现？他们是敌是友？打算做什么？

因为这样的疑虑，郝东还试图把镜子拆开检查过。

这种一看就是普通纪念品商店能买到的藏银的东西，除非是一次性浇筑的，否则只要有拼接，拼合起来的部分密合度都不是很好，所以郝东很快就在镜面底下找到了足够大的缝隙，让他能把一截细铁丝探进去，检查里头是不是还有其它东西。

那次的结果告诉他，这玩意儿虽然缝隙很大，但镜面和镜子后背中间的空间实在并不大，至少他在二狗那里看到过的微型监听装置都没有小到足以塞进去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