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倾树枝一扔,叹道:“一台戏道具也得一百一十五两四钱银子,看来我们的预算远远不够啊。”
绿如意好奇的问道:“杜娘子怎么在沙上画啊?刚才是画的些什么东西啊啊?你算盘也不用,怎么算出来的?”
杜云倾忘了,那时还没阿拉伯数字之说,于是说道:“宣纸不是贵吗?我用沙子可以重复使用,刚才是画的字符,我习惯用它算账。”
“听听,这杜娘子的婚嫁坊辱没你没,人家用的东西,用的方式你都是闻所未闻,还好你主家厚道,没质疑你的能力。”徐锦溦接话就不忘打击绿如意。
绿如意心里有事,她自是最不愿别人把她和主家放在不平等的两个平台上掂量,当即也反唇相讥道:“徐七娘生在侯府,自是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以为天下就侯府最大了,也是,连皇上都供着侯爷,不用侯府为社稷出力,每日只需侯门深锁,让别人去建功立业,高谈阔论。徐七娘也只需在背后评头评足,且乐此不疲。侯府风光啊,小七娘幸运啊,估计此生也轮不到需要小七娘出来展现能力的时候。即使有那一日,相信小七娘光是凭一张嘴,也比绿如意所懂的那些技艺强了不知多少。”
徐锦溦从小深居侯府,要说斗争,也是侯府内部妻妾嫡庶的斗争,哪像绿如意那样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斗起嘴来,自不是其对手,听着绿如意嘲讽侯府的失势,正欲发恼,不道杨慧娘却说话了。
“过去的纵使不舍,纵使无奈,终究要沉落,哪怕是卑微的如一粒尘埃也要昂起高贵的灵魂,于人无害,于己有利。”
“什么意思啊?”徐锦溦疑惑的盯着杨慧娘,等着她的说辞。绿如意却是心虚了: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杜云倾又一次惊诧了,这杨乐师何许人也,她这番似告诫,又似慰己的话究竟说的什么意思,她时而张狂时而沉静的态度,真让杜云倾觉得高深莫测,捉摸不透。
见杨慧娘没解释的意向,其余两人也都沉默着,气氛一时竟有些紧张,杜云倾忙打破沉默说道:“绿娘子,你看你手上的帕子几天能帮我赶起来,我们开张等着用呢?”
“哦,这是小工程,两天就够了,不会耽误你们开张的。”绿如意马上恢复了笑意。
徐锦溦还独自在那里气得要死,见绿如意立马笑得春风和煦,恨不能上前撕了她那面具。
杨慧娘不愿再卷入他们的纷争,操起古琴,手指在上面开始跳跃。琴音流泻,弥漫在婚嫁坊的曲径亭台。似絮语,似倾诉,似怀念曾经的缤纷,相守的幸福,相许的期待。
三个人不知不觉的为她的琴声迷倒,跟着琴中的情绪去缱绻,去缠绵,去编织一场华丽的邂逅,去在阴霾的天空下低吟浅唱……。
三人听得如痴如醉,不道琴声戛然而止。沉寂了片刻,三人都由衷的鼓起掌来。此时风水轮流转,轮到绿如意嘲讽徐锦溦了:“久闻侯府七娘也是琴艺了得,不知大家闺秀的小七娘相比于街坊市井的俗艺人,谁又技高一筹?要不,小七娘也来一段?”
绿如意此话一出,却是同时给了两个人难堪,小七娘自不必说。一向自视甚高的杨慧娘被绿如意用“街坊市井的俗艺人”几个字归类,不由怒火高炽。
她收好古琴,不动神色的冷冷的接口说道:“绿总管不在街坊市井吗?或者曾经不在街坊市井?只是不知这金枝玉叶的绿娘子干嘛无端的飞离枝头,是金枝不挽留还是玉叶无归途?不过也是,这玉叶如今即使碾落红尘一身的泥,估计也比这俗艺人还是雅了几分,那不如我们先欣赏一下绿主管的雅致之处,看看除了会绣几方罗帕,还有哪些我们所未知未闻的雅趣雅事。”
杨慧娘一番话正触到绿如意的痛处,想当初她贵为公主的时候,这些俗世诸人,她眼睛角都不曾扫过,如今倒是都骑到她头上了。然而,如今,她不是人在廊檐下吗?于是只在心中发狠到:“你们权且给我记着,我总有向你们讨账的时候!”
绿如意尽管只在心里怒着,表面却还是一副微笑的模样:“怎么,戳到杨乐师的痛处了?我是无心之过啊,断没有侮辱杨乐师的意思,只是顺口一说罢了。”
徐锦溦正待看两边高筑擂台,再燃烽烟,不意绿如意却偃旗息鼓,放低姿态,于是嘲笑道:“原来绿总管打擂台要看人的,专挑好欺的打吗?”
杜云倾看几人又要斗起来,忙起身说道:“今天咋回事的,我婚嫁坊来窜门的都是小娘子,怎不见那些个郎君过来啊。”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唐照壁还没走到门口就叫了:“杜娘子在这里吧,我都等不及要过户了。”
屋子里几个小娘子走出来,绿如意诧异的叫了声:“主家,你怎么也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