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色就暗沉沉的。孙敢已带着一院子的奴仆们热火朝天的开始干活了,礼乐司的乐师们也在那里或练琴,或看戏本,或三三两两的谈着对戏文的感受,杨慧娘也在一堆乐器前,一遍遍的纠正着新挑的那些演员们的唱腔。
司马季度陪着唐照壁在婚嫁坊的迎客坊喝了好几盅茶,陆纹才姗姗来迟,看着等在客房的两人,霎时红了脸,没想到隔了几天的一个懒觉被外人逮到了,但仍强自镇定的走过去招呼道:“两位郎君早啊,想必今天是急着来过户签章了吧。”说完又吩咐下人换了新茶。
唐照壁目光灼灼的望着陆纹,竟忘记了搭话。还是司马季度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他才醒悟过来,答道:“是啊,我今天签章了,西院就是我的了,我马上也可动工了。哈哈。”顿了顿,又无话找话的说道:“陆小娘子你们好早啊!”
刚说出口,又觉得这句话是多么的不合适,只见陆纹才平静下来的脸色一下子又绯红了。唐照壁赶紧补救:“杜娘子呢?昨天醉酒还没醒酒吗?”想想又觉得不合适,正觉得尴尬的时候,酝酿了一早上的雨一阵惶急的疾驰而来了,霎时,院子里的人都做鸟兽散了。
陆纹看到外面陡起的雨水,正好找借口说道:“我先去找孙管事疏通一下水道,你们先坐一会,坊主马上就会过来了。”说完急急忙忙的走了。
司马季度打趣道:“看你,专揭短来了不是,唬得人家小娘子都不敢面对你了。”
唐照壁无奈的说道:“瞧我这张嘴,越是紧张的时候它就越别扭得欢,完全就不听使唤了。好端端的把人给气跑了。”
司马季度笑道:“不过,也好,这两女人也真懒,刺激她们一下,看她们还张狂。”司马季度想起杜云倾那张横眉怒目的脸,就想打击她一下,只可惜进来的是陆纹,要是那个小娘子,估计早被他嘲讽了八百遍了。
两人还在那百无聊赖的喝着茶,雨却伴着劲风越下越大了,一阵惊雷滚过,司马季度也跟着兴奋了:“这杜娘子懒的,真是,我看她现在不起床都不行了。”
话音才落,就见一白衣女子,长发拢在右肩简单扎了一根蓝色的缎带,未插头饰,未施脂粉,右手举着一柄油布雨伞,左手拎着裙摆还提着一双鞋,赤着脚朝前院东南角方向奔去。
杜云倾心里火烧火燎的。这些人真是,明明知道下雨了也不叫她,平时也就罢了,下雨啊,她晒到外面的那些画布怎么办?那可是她熬了几个晚上实验出来的心血啊,要不是那一个响雷,估计她还在梦中。
杜云倾顶着风,逆着雨,紧赶慢赶,从后院跑到前院,边跑边抱怨,这破时代,雨鞋也没有,那个叫木屐的东西吧,她也没买,鞋子见水就湿透了,还钻进了好多的细沙,于是她干脆脱了拎到手上。不期然这一狼狈模样刚好落入了司马季度和唐照壁的眼里。两人也兴致盎然,顺着她的方向在前面院子里穿游廊过亭台的跟着他赶。
司马季度一路赶,一路盯着她那乌黑柔顺的长发,提裙拎鞋也摇曳生姿的脚后跟,脸上笑意越来越浓,嘴角翘起的弧度愈来愈深。
杜云倾跑到东南墙角下,舒了口气:还好,是哪位有心人昨晚帮她把画布捡到了围墙的廊檐下,大概今天天色不好,还没来得及晒吧,躲过一劫了。
杜云倾蹲下身子,把伞和鞋子放下,将那些裱糊好的画布正准备一一叠好,等雨略小了抱进去,就听后面有人笑道:“原来杜娘子奋不顾身,拼尽从容,就为这一堆破布啊。”
杜云倾顶着湿答答的刘海,一腔恼意的慢慢的转过脸来,司马季度只觉得这这媒婆炫的他眼都睁不开,她即使素面朝天,即使满脸恼意也是那么别具风格,魅惑众生。他就这样呆窒了片刻,才又恢复了吟吟笑意说道:“要我们伸以援手吗?”
“一堆破布,不敢劳烦您高贵的双手。”杜云倾气恼的说道。
唐照壁倒是眼睛有事,见杜云倾真恼了,忙上前帮忙,一边拢那些画布,一边说道:“瞧,多喜庆的牡丹啊,多热闹的喜鹊闹梅啊,真是不懂欣赏,但不知杜娘子这是做何用途的。”说完,促狭的朝司马季度眨了眨眼。
杜云倾脸色缓了缓说道:“劳烦唐郎君了,这是我试着画的,准备做花轿外的装饰用的。”
那时,花轿对于人们来说也还是个新名词,一般婚嫁都是以马车或骑马为主,只是到唐宋以后才逐渐时兴开来。唐照壁一听又怔住了,司马季度也是一脸的好奇,看来这小媒婆弯弯肠子可是真多。
再想仔细的去看那些画样,杜云倾已赌气的把它们收好了。试图一下子全抱起来。
司马季度抢过来,说道:“你个懒女子,搬不了那么多,多分几次不行吗?反正我们都已经快等一上午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一会。”
杜云倾自知理亏,红着脸不再说什么,眼睛却还是不服输的狠瞪着司马季度。
司马季度见状只得举手缴械:“好了,我错了,我不说了,那杜娘子您先去准备签章用的东西,您吩咐一声,我们帮您把这些东西都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