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茉拉着伏罗走出毡房,看见草原上等候着的几辆粮车时,不禁笑容一滞,是舍不得这里了吗?阳光下,拓跋焘冰冰冷冷地站着,神情有些恍惚。
茹茉放开伏罗的手,走到拓跋焘面前,突然心情变得复杂起来,蹉跎了半晌,终于开口,“其实伏罗不用去的,你要舍不得他,大可把他留在身边,柔然现在还算安定,一时不会战乱的。”
拓跋焘蹙起眉,漠然一笑道:“我是让伏罗看着你,随时向我汇报,你别乱想了。”
茹茉轻轻摇头,展颜笑道:“苏合香酒要按时喝,我又配了一些香料装入香囊,你晚上可以放在枕边,安神的,还有.........”
“别啰啰嗦嗦的,这样我会更想你的,”拓跋焘打断茹茉,悲凉的心情渐渐收拢,叮嘱道:“这一路要走不少险山恶水,你可以女扮男装方便些,你一点武功都不会,而这张脸,难保不被贼人偷窥吧?所以我派了风驰鸟赴护在你左右,有任何事,他们都会听从你差遣的。”
茹茉缓缓退步,深深鞠了一躬,“焘,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答应你,我会带着伏罗平安回来的,我从没忘记现在的身份,我是你的王后啊!”
拓跋焘愣了愣,嘴角边好像还有一丝喜悦,嘘出一口气道:“不要为了感激留下来,不要违背了自己的心愿,更不要勉强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我只希望有一天再见面时,不会是在战场上就好了。”
茹茉垂下头,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不再言表,所有的感激全化为一个最真挚的拥抱,他就势拥紧她,只闻见她身上独有的香气,眷恋道:“你真的很适合当我柔然的王后,我的塔娜,如果那场婚礼是真的就好了......”
帘子掀开,茹茉上了马车,伏罗钻了进来,稚嫩的小脸上呈现着精神百倍,兴奋道:“母后,咱们是要去中原了吗?”
茹茉微微一笑,把小伏罗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不由心中一叹,“这孩子还这么小,根本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以为是去中原游玩,其实是他父汗怕乱世纷起,想留个平安给他!”
“伏罗.........下来.........不准走.........不要离开母妃.........”外面,传来了闾左王妃的嘶喊声。
拓跋焘头皮一麻,拉住了闾左王妃,阴沉道:“回你的毡房去,这样跑来跑去的,也不怕有失了身份吗?”
“我怕有失了身份?那也比汗王您好啊,您居然不要自己的儿子,让柔然的子孙去中原那种鬼地方,您宠爱您的王后妾身没有意见,但是您不能让那个中原的女人带走我的儿子,伏罗是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您不能这样做。”闾左王妃直言直语,完全忽略掉了拓跋焘阴沉的脸色。
“若想让你的儿子活命,就滚回毡房去,少在这里疯言疯语。”拓跋焘厉声道。
闾左王妃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感觉,冷哼一声,质问道:“汗王,妾身愚钝,敢问什么叫让我儿子活命?伏罗只有跑到那个中原女人的手里,才会死无葬身之地啊,您堂堂柔然汗王,妾身就不信,您能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住?除非.........”
“除非什么?”拓跋焘眼神凌厉地盯着闾左王妃。
闾左王妃对着拓跋焘扯出一丝极淡极柔的笑容来,宛若映着天光云影,“除非是您的王后向您施了什么魅术,让您变得这么无用,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舍弃。”
马车里,茹茉紧紧地抱着伏罗,只从车窗处望见,拓跋焘的手放在了闾左王妃的脖子上,虽然闾左王妃的声音越来越小了,但她美艳的面容,全身上下流露着的贵气,竟让人不敢对上那双霞光凤眸,她冷冽的气势如一把冰刀,散发出了杀意。
茹茉心下一颤,收回了目光,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她一时也说不上来,只有紧搂着伏罗问道:“以后可能很难见到你母妃了,会不会不想离开这里了?”
“不会,以后伏罗还有母后你呀,这是父汗的旨意,父汗让伏罗听母后你的话,乖乖的。”小伏罗不哭不闹,他有着一般孩子少有的冷静。
“你父汗还有什么旨意,或者让你跟我说什么了吗?”茹茉压了压心中的不安。
小伏罗神情一转,想了下道:“父汗倒是没说什么了,只是前日伏罗看见母妃鬼鬼祟祟的在毡房外打转。”
茹茉轻轻捏了小伏罗鼻子一下,笑道:“不许这样说你母妃,怎能用‘鬼鬼祟祟’的呢?”
小伏罗吐了吐舌头,趴向车窗,大喊道:“母后你看,父汗一直在望着咱们吹火不丝呢!”
茹茉没有去看,动容一叹,吟着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诗句:“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