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啸不及回答,那中年汉子瞟了一眼,“咦”地一声,停下了铁锤:“原来小兄弟早已有了兵刃,只是不知,兄弟那柄环首刀,可否给老哥看看?”
梁啸不以为意,解了兵刃递过去,只是有些惊讶,这个铁匠难道也是眼力非凡?
中年汉子轻抚刀鞘,缓缓抽刀半尺,便又将刀递了进去,口中不住赞叹:“好刀!好刀!”
“兄台也识得兵刃,这柄环首刀如何?”梁啸心中一动,随口一问。
“自然是好刀,更是难得珍品。这刀乃是建武年间,武威太守梁统所造。梁公当年上马治军,下马治民,极有才略,兄弟可知,名闻后世的安定堂正是出自梁公的血脉。”
梁啸听到安定堂时,不由一惊,只听中年汉子又道:“只可惜,安定堂自前朝梁冀覆灭之后,一蹶不振。”
中年人扼腕叹息,梁啸却道:“小子偶得此刀,倒不知有这么大的来头,兄长既然深知此刀渊源,不如赐名如何?”
中年人将刀还给了梁啸:“既然是安定堂梁公打造的兵刃,便以安定命名,如何?”
梁啸微微一怔,点了点头:“甚好。”
“兄弟鞍马劳顿,此去可是要投河内太守张杨麾下,去剿杀黑山叛逆?”
梁啸苦涩一笑:“正是,在下家人为其所害,此行正为复仇。”
中年汉子望了望梁啸,若有所思,须臾转身,从架上拿了一个面具下来。
梁啸接过面具,只觉触手冰凉,阵阵寒意侵入血脉。面具是青铜打造,形状狰狞,嘴角还有两颗獠牙,在屡屡阳光下,反射着淡淡的青光。
可就算是太阳的光亮辉耀在其上,也不能改变面具的森冷萧杀!
梁啸望着那面具,那面具空洞的眼眸也在望着他……面具打造得极为精细,栩栩如生,狰狞中还带着分不屈的战意……
不知过了多久,梁啸才问道:“这面具……是代表哪个人呢?”
“刑天。”中年汉子道。
梁啸恍然,喃喃道:“原来是战神刑天……怪不得,兄长好手艺……这青铜面具,可卖吗?”
“不卖!”中年人斩钉截铁地道。
梁啸若有所失,他方才已经想到,自己长得不算很帅,却让人毫不生惧,若是在战场之上,很难起到威慑敌人的效果,纵然是暗杀的场所,有个狰狞的面具也远比一张俊脸或是黑色面巾更有威力!所以他才想要买下这面具,但既然汉子不卖,他也只好离去。他看得出这面具不是粗制滥造,想必也是大汉的心爱之物,他虽然喜欢,却不会夺人所爱。
汉子见梁啸要走,突然问道:“兄弟,你可知道,刑天是什么人?”
梁啸止步,半晌无语。他当然知道刑天是什么人,据古籍《山海经》记载,“刑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刑天不是人,而是个悲情的神!
刑天虽遭天帝断头,仍不屈而舞,誓与天帝斗下去!
梁啸知道了这面具代表着刑天,也就明白自己为何喜欢这面具,更明白面具中不屈和斗志的含义,也感叹大汉这面具铸的传神。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大汉为何要问?
中年汉子道:“老哥铸了这面具,一直在等。”
梁啸抬头,望着大汉。
“一直在等,等一个有缘人。刑天乃是战神,又怎可用钱财交易?这面具虽不能卖,却可以送给兄弟。”
梁啸一怔,见大汉双眸中满是真诚,终于双手接过了面具,沉声道:“多谢大哥!”
大汉面带欣慰,喃喃自语道:“昔有精卫填海,刑天操干戈,世人唯有不屈,方可为人……”
不经意间,梁啸竟觉得一股血气直冲灌顶,敞开胸臆长吟道: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同物既无类,化去不复毁。
徒设在昔心,良辰岂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