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张燕背回大帐,一边派人召集黑山贼各部将校,紧握张燕冰冷的双手,跪在榻前。
“父亲,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康复的!你还是大督帅,还是那个让百万黑山心服口服的飞燕!”
张燕笑了笑,他眼中没有失望,没有愤恨也没有哀伤。
张燕的眼中只是还有些期待。
“太……平……”
梁啸不住点头,此刻不论张燕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太平?太平道便太平道,只要是父亲的愿望,便由我梁啸来完成又有何妨?!
不一时众将来到大帐中,在榻边围成一簇,张燕面带微笑,只是用手指着梁啸,口中嗫嚅道,“诸位……拜……托了……”
张燕闭目而死,笑容竟是安详,众人一时俱都伏倒在地,放声大哭。
且说袁绍喝令退兵,返回大营,他对黑山贼虽然轻蔑,但自觉张燕此人,本事端的不差。
时下大雨如注,天色尽墨。袁绍端坐帐中,正与一人相对商议。
这人容貌俊朗,颌下长髯又增了些许威严,兼之一脸正气,让人不敢侵犯。
袁绍此时与这人东西而坐,只行主宾之礼,不顾君臣之分。
“先生从前线归来,不知幽州公孙瓒可有动向?”
先生并不回答,反而劝道,“主公,黑山贼虽然势大,然必不能久,遣一上将,将万余之军缓缓攻伐即可。公孙瓒乃是大患,主公当坐镇邺城,以备不测。”
袁绍笑道,“无妨无妨,且待我一股歼灭贼寇,再回邺城不吃。公孙瓒杀了刘虞,只怕安定幽州还来不及,又怎会南下进攻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先生正色道,“主公谬矣,张燕虽合百万之众,然多老弱,实不堪一击,公孙瓒日夜厉兵秣马,一日将数万铁骑南下,恐颜良不堪阻挡,适时主公不在中央,青州复叛,人心浮动,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被袁绍成为先生的人,纵然是面对袁绍也不假辞色。他智计谋略,固然是天下少有,但时常疾言厉色,让袁绍心中多少有些不喜欢。
“大人,大公子求见。”
袁绍皱了皱眉,“袁谭……带他进来。”
袁谭到了账中,见还有一人,不由有些惊讶,难道黑山贼如此难啃,连军师也过来谋划?
“父亲,今日我军攻击黑山贼得胜,那吕布反而讥笑我军战力不及,这才被黑山贼跌了个嘴啃泥。孩儿以为,军心不可乱,吕布虽为部属,却不尊号令,有失将领之责。”
袁谭毕恭毕敬地说完这番话,袁绍只冷笑道,“想报一箭之仇了?”
袁谭抬头望向袁绍,双眼闪着泪光,终于还是伏在地上,不敢言语。
哪知先生突然道,“其实大公子所言,也不无道理。”
“吕布虽号为将,然势弱虎鹰,饿则来,饱则去,等闲难以驾驭。其人好大争功,留之必有遗害,主公不若早早图之。”
袁绍听了这话,却多半不想照办。他总觉得吕布虽然桀骜,但总算是个难得的将领,他手下缺骑兵,若是能借助吕布建立一支骑兵之师,又何须忌惮公孙瓒?
袁谭见袁绍犹豫,又添了把柴火,“父亲可知,孩儿初至前军时,吕布便仗势欺压,视孩儿如走卒。他之前数度攻击黑山贼,皆是以大戟士为先驱,结果大戟士损失惨重,他自家的并州狼骑未曾折损一个。此人居心叵测,父亲当早早除去啊!”
那先生坐在袁绍对面,听到袁谭这番话,不由笑了。他明明知道袁谭多半是想仗着袁绍之势去压一压吕布,却被吕布所挫,心有不甘。而骑兵攻营可谓愚蠢,吕布用大戟士进攻,也在情理之中。但他此时却不能为吕布澄清利害,撇清冤屈,反而要再加上最后一味猛药,以定袁绍之心。
先生笑道,“主公以吕布为鹰犬,不忍除去,然独不见丁建阳、董仲颖之事乎?”
袁绍勃然变色,起身长揖及地,“请先生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