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穿越峡谷，穿过函谷关，路经洛阳和虎牢，回中原，回兖州。

回圉城，回他的家。

他有无数的遗憾和疑惑，然而此时的他，亦担负着一份责任与痴念。

一人一马在风雪中穿行，白茫茫天地中的一青一黄两点，向着东方。

向着那未知的征程。

***

当梁啸从弘农关穿过的时候，已经接近日暮，他自恃人马皆属强壮之列，便不恤马力，孰料弘农刚过十三里，到了那个唤作曹阳亭的地方，癞毛便打着响鼻伏在了地上。

癞毛虽然神骏，但毕竟是马，它虽是天马，却仍然是马，不是鬼，也不是神。

正如人一样，癞毛也会疲惫也会生病。而自抵达长安时的那一场大雪之后，梁啸多日来不恤马力，竟让癞毛也觉得有些难捱。

梁啸恍然若悟，一边责怪自己没有善待马儿，一边找地方休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避风的山洞，梁啸连忙将鞍辔解下，接着便去生火。那马鞍和鞍袋堆在地上，却有一个球一样的包裹滚了出来，梁啸有些疑惑，探手拿来看，才发现是父亲梁师隰当年给自己留下的书和信。

书自然便是《韩非子》 ，但梁啸将书重新包起来的时候，书页中却落下一张纸来。

梁啸瞟了一眼，看到那张纸上右首几个字正是“太平清道领”几个字，但上首之后却有两个字吸引了梁啸的眼球：

无量！

“无量者，无常也。无常也，天道也。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以乘天地之气，御之而功成，是为无量……”

梁啸瞳孔一缩，立即将那张纸捧在手心，开始细细地阅读。看着看着，梁啸开始打坐调息，他呼吸悠长，纹丝不动，简直犹如一个死人！

直到次日午时，梁啸才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只觉得自己四肢百骸无不有力量充盈，望见洞口在彼，便一跃而起冲了出去，向着原野一声清啸！

梁啸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那张纸上短短数百个字所记载的武学，正是张鲁所言的“无量”！

梁啸没想到的是，修习无量的进展竟会如此之快，比张燕和浮云传给他的太平道武艺犹要快上一倍！

若是依照这样的进度习练下去，相信假以时日，梁啸未必找到剑道，也能够将大将军击败！

此时欣喜若狂的梁啸，感觉亦是变得无比地灵敏，他似是觉察到了什么，面容倏然变得僵硬了。

不多时，远方传来呼喊：

“老大……老大……”

是谁？

是谁竟然呼唤梁啸做老大？

梁啸已经知道了那人的身份，他想过无数次谁会在他劫后余生之后第一个遇见他，但他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是他！

梁啸心中激动莫名，迈开双腿疾奔过了前方的一座土丘，终于看到了满身风雪、蓬头垢面的胡赤儿。

胡赤儿甫一抬头，立即惊喜地呼道：

“老大！”

***

从来都没有结束。

梁啸的征程从来都没有结束，正如华夏大地山的战争从来都没有结束一样。

西行路漫漫，梁啸往返汉中这一趟，也即将结束，他回到中原之后，便又要开始面对那无穷无尽的权力争夺和战事的谋划。他仍然需要去做曹昂的幕僚，需要襄助这个年轻人变得强大，强大到足以将更强大的曹操除去——而后迎接梁啸的时代。

这仍然是他的阴谋，未曾改变。

正如篡夺天下的野心，亦一如既往一样。

然而这这份野心的背后，梁啸又多了些执念，多了让自己变强，不择手段地变强，以击败大将军，守护自己所爱的执念！

手刃最爱的梦魇，他一定不允许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