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有话只管直说,朕听着呢。”
在太宗尚未将话说完前,陈子明这等突兀的打岔显然是有着君前失礼之嫌,然则太宗却并未计较,但见其略一愣神,便即很是和煦地虚抬了下手,爽快地准了陈子明的请求。
“谢陛下隆恩。”
陈子明虽是见缝插针了一把,可真到了要当面向太宗提亲之时,心下里还是不免有些虚,这便趁着谢恩的空档,飞快地组织了下语言,略一停顿之后,方才满脸诚恳之色地开口道:“启奏陛下,微臣去岁因机缘巧合,偶遇汝南公主殿下,却因误会略起冲突,是时,微臣不知公主殿下之身份,言语多有冒犯,幸得公主殿下宽仁,不计较微臣之孟浪,事情遂就此揭过,却不料时隔不久,微臣再次偶遇公主殿下,争执再起,微臣不知根底之下,竟是不肯稍退,以致不欢而散,本也不甚以为意,却不曾想公主殿下之倩影竟就此深埋微臣心底,日思之,夜萦绕,奈何遍寻不可得,唯怅怅然耳,直到有一日再遇,微臣方知公主殿下之来历,微臣再想忘,亦是忘不得了,斗胆冒昧,得蒙公主殿下不弃,微臣惶恐,虽明知不配,却兀自期颐天恩,若能得允,实微臣三生之幸也。”
“哼,狷狂之徒,粗鄙之辈,安敢窥视金枝玉叶,狂悖!”
陈子明的话音刚落,还不等太宗有所表示,却冷不丁听得殿堂右边传来了一声冷哼,赫然是右仆射萧瑀铁青着脸地呵斥了一嗓子。
怎么会是他?唔,原来如此!
陈子明循声望了过去,这一见跳出来开头炮的人竟然是萧瑀,不由地便是一愣,没旁的,尽管得了程咬金的暗示,陈子明已然知晓今晚的夜宴必然会起风波,可他预料中的假想敌只会是侯君集、殷元等有过旧怨之辈,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萧瑀会头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可再一看侯君集等人脸上的幸灾乐祸之神色,陈子明瞬间便已猜到了事情的根底之所在。
萧瑀,字时文,南朝梁明帝萧岿第七子,梁末帝萧琮异母弟,萧皇后之弟,说起来,是杨淑妃正儿八经的母舅,也是唯一在世的母舅了,生性刚直,甚至可以说有些孤僻,然,对蜀王李恪却是极为期许,很显然,若是汝南公主能嫁入大门阀的话,对李恪在朝中立足有着巨大的帮助,从此意义来说,似陈子明这等根基浅薄之辈,自然不是个好的联姻对象,至少在萧瑀看来是如此,若是再有侯君集等人暗中挑拨一下,其跳出来反对这门婚事也就不足为奇了的。
虽说对萧瑀的心思极为的不屑,然则陈子明却并不打算在此际与其争辩不休,不是怕辩不过,而是没那个必要,无他,此老不过是受人利用罢了,与其争个你死我活,岂不是正好中了侯君集等人之算计,再说了,此事并非萧瑀说了能算的,关键还得看太宗的心意如何,正是出自此等考虑,哪怕萧瑀的话说得分外刺耳,陈子明也不曾为其所动,依旧是神情淡然地跪在殿中。
“宋国公所言甚是,是儿不过侥幸得了些微末军功,自以为得计,行为乖张,浑无法度,而今竟敢当庭妄言,其行鄙也,其心叵测,大违人臣之本分!”
陈子明打定了主意不反击,而太宗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置此事才好,大殿里难免便因此而冷了场,然则有人却是显然不愿让这等冷场就这么持续了下去,这不,侯君集当即便冒出了头来,阴阳怪气地狠刺了陈子明一番。
“侯大人,值此君前之地,所言所述,当有实据,敢问侯大人,末将何时浑无法度,又何时曾举止乖张?若无实证,似侯大人这等当庭诬陷末将,怕是有欺君之罪罢?”
萧瑀乃是汝南公主的长辈,陈子明自是不好与其计较过多,可对于凑热闹的侯君集么,却是没啥客气可言了的,一听其在此大放厥词,立马毫不客气地直言反问了一句道。
“你……,尔这厮恃功自傲,大闹大理寺,公然于堂审之际殴打主审官,行为狷狂已极,目无法度,侯某岂能容你!”
在侯君集看来,陈子明先前的缄默乃是软弱的表示,自是乐得趁此机会狠踩陈子明一脚,却不曾想陈子明居然敢当庭质问自己,顿时便怒了,不管不顾地便咆哮了一嗓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侯大人与里克(春秋时的晋国大夫)岂有别哉?原大理寺少卿严颜不依法度,不问是非,强欲屈打成招,妄图构陷代国公,其心不轨,其行也鄙,此已有公论,而侯大人却妄图据此来言末将之不是,居心何在?”
与侯君集之间既然已是再无和解之可能,那自然只有将其往死里整了去的,眼下是没机会这么干,可在这等重臣云集之际给其一个难堪还是办得到的,陈子明自是不会有丝毫的顾忌,毫不客气地便反唇相讥了其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