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丘一路走进去,府中有那丫环下人,似乎已经知道前边七八个壮汉俱都被打倒,一见人来便仓惶躲闪,陈玄丘也不去难为他们,径直进了大厅,往上一坐。
恶来和季胜跟进来,陈玄丘见恶来还提着筐,便道:“来来,放这边。”
待恶来放下筐子,陈玄丘道:“去请此间主人来,我要见见。”
陈玄丘刚刚说罢,已然有人冷冷地道:“何人来我宁府闹事?”
季胜一见来人就怒气满面,想要冲上前去,却被恶来一把拉住。
恶来的脾气其实比他这弟弟还要暴躁些,但是他现在对陈玄丘无比崇拜,自己敬畏的人就在面前,他自然不敢造次。
恶来向弟弟摇摇头,拉着他到陈玄丘背后站定。
陈玄丘向厅门处望去,见有一个中年人满脸不悦地走进来,后边跟着两个丫环和几个奴扑。
见陈玄丘不请自坐,这人更加不悦,站住脚步道:“足下是奉常寺中人?怎么就敢在我家如此造次。”
陈玄丘道:“你是谁?”
旁边早有奴仆道:“这是我家大老爷。”
那人微微拱了拱手,倨傲地道:“老夫宁致远。”
陈玄丘展颜道:“原来是宁贤侄啊,你父亲可在府上?”
宁致远一双眼珠子都快突了出来,吃吃地道:“贤侄?”
陈玄丘微笑道:“是啊,陈某忝为奉常纠察七十二路总判官,与令尊宁亚祝乃是同僚……”
宁致远冷笑道:“奉常寺中亦有前辈后辈,足下这年纪……”
陈玄丘不动声色,继续说道:“另外,谈太师一双女儿称我大哥,我对谈太师自称小侄。谈太师在奉常寺中辈份最高,比令尊还高了一辈。这么一算,贤侄啊,你爹在家吗?”
宁致远一张脸胀得通红。
可这个年代,辈分和岁数不相干的状况尤其明显,六十老翁向一三岁娃儿称叔爷,在乡间也是常见的事。
所以宁致远虽然知道陈玄丘在故意占他便宜,可脸都快胀紫了,却挑不出他的毛病。
宁致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在这件事上与他计较。
宁致远道:“家父近来偶染小恙,所以回府之后,一直在后宅静养,早就嘱咐过我,不见外客。陈总判,我府上家人说,你把我家麻管事还有七八个家丁给打伤了,不知可有其事。”
“有!”
宁致远一窒,没想到他答的这么干脆,便又问道:“陈总判登门是客,为何却对主人家的家仆大打出手,这与礼数不合吧?”
陈玄丘脸色一沉,道:“贤侄,这正是我要问你的。我今日来,本是为了拜访宁尘兄,不料进得门来中,正看到你家七八个壮汉,围攻我恶来、季胜两位贤侄,我自然要出面过问了。不料你那家仆,当即就对我大打出手,可见平日之嚣张。”
宁致远脸都黑了,他的长子娶的是蜚蠊的长女,而恶来和季胜是蜚蠊长女之弟,比他小一辈儿,让陈玄丘这么一说,儿媳妇的两个兄弟,他长子的两个小舅子,倒成了他的平辈,这怎么论的?
陈玄丘道:“宁尘兄德高望重,是一位受人敬仰的大神官,宁家可不能给宁兄丢脸呐!”
陈玄丘摆出一副长辈架子来,把宁致远气个半死,偏又拿他没辄。
这时陈玄丘话风一转,道:“对了,我听恶来贤侄说,他的姐姐在你宁家受人欺辱,不至于吧,我想以宁尘兄的家风,就算家奴们霸道了一些,可是兄弟妯娌之间,还是应该友爱和睦的嘛。”
“友爱和睦?哈哈哈哈……”
宁致远仰天狂笑,笑罢把脸一沉,厉声道:“陈总判,杀人,该不该偿命?”
陈玄丘吃了一惊,失声道:“谁杀人了?”
宁致远脸色铁青,道:“这是家丑,老夫本来不愿对外人讲起,如今蜚蠊两个儿子既然闹上了门来,总归是隐瞒不住了,老夫便直说了吧!
前不久,我那次媳有了身孕,我那长媳竟心生嫉恨,故意绊倒我那次媳,害得我那次媳流产。这样恶毒的女子,老夫要以家法,将她以命抵命!”
季胜气得小脸通红:“你胡说,你儿子都死了,我姐姐甘愿为他守寡,她这般善良,怎么会做那种事!”
宁致远道:“我那长子本是奉常寺一位神官,几个月前,在奉常之变时荣归天国。长媳玉娥年纪轻轻,又无子嗣,老夫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也对她说过,若是愿意改嫁,老夫会把她当成女儿一般嫁出去。
是她自己说要为夫守节,因此上,我宁家上下对她也算十分的宽厚,谁料她竟干出这般没有人性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