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丘要吃南子的豆腐,费仲也没办法。他也不敢掺和到两人中间去,谢绝了陈玄丘的邀请,只在廊下等候,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陈玄丘也不着急,只管慢悠悠地品尝佳肴,费仲在门外就走来走去地用暗示催促,时不时还能看见陈玄丘与南子耳鬓厮磨着,也不知道在悄悄说着什么。
好不容易陈玄丘就餐已毕,用温茶水漱了口,慢悠悠地出来。
费仲喜形于色,急忙上前,道:“少保,快些,快些,群臣逼宫,我恐大王承受不住啊。”
陈玄丘道:“不急,不急,这新明的豆腐十分可口。我让南子姑娘再做些来,带去给大王尝尝?”
费仲一听,顿时呆若木鸡。这都火上房了,你还要吃豆腐?
陈少保什么时候变成一个美食家了?
……
朝堂之上,群情汹汹,这一次因为有不少诸侯站队支持,所以上大夫苌茴显得底气更足了。
西方之乱刚刚平定,大王难道敢激怒各方诸侯,再乱上一场?
苌茴大夫站在前面,意气风,得意非凡。
曾经,被边缘化、郁郁不得志的苌茴大夫,现在却成了传统保守势力的旗帜,天天被簇拥、被吹捧的感觉,让他飘飘然的有些忘乎所以了。
姬国之乱既定,大王挟大胜之威,人人都知道,他要趁机推行他的新政了。
殷受新政中最叫人担心的就是废除奴隶制。
这些诸侯都是大奴隶主,这是直接损害他们的切身利益。
他们牧守一方,因为存在着大量不能人口流动的奴隶,才保证了他们更大的独立性。
越是从中受益更多的势力,越是难在这场变革中调头改制,所以,他们坚决反对。
本来大雍平定了姬国之乱,以雍天子此时的赫赫战功,接下来要推行文治,他们纵然不满,也只能在暗中下绊子,拖后腿,阳奉阴违,拖延推行,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公开反对。
可是天从人愿,四方灾害频起,这下子可就有了攻讦天子的理由。
因为,饥荒、瘟疫、洪涝灾害、蝗灾等天灾,一直被视为是天子无道,上天降下神罚的现象。
只要生其中一种灾害,灾情严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天子就得下‘罪己诏’,主动检讨,请求上天原谅。
这种在后人看来愚昧可笑的观念,在那个时代,却一直被人视为理所当然。
而现在,却是几种灾害同时生,这一下他们就更有了借口。
逼天子诛杀香夫人,就是突破口。
政争,哪能磨刀霍霍直奔主题。
小小的迂回,是出自于他们习惯性的谨慎,同时也给自己留下了进退自如的空间。
以及,讨价还价的余地。
天子此时,已经被愈来愈咄咄逼人的群臣,逼得快要无路可退了。
后宫里,小宫娥急急冲进来,变声变色地对香夫人道:“娘娘,大事不好了,群臣逼宫,大王孤零零地连个帮手都没有,他们太欺负人了。”
香夫人急问道:“谈太师呢,他不在么?”
小宫娥道:“谈太师在呢,可他没有说话。”
香夫人眸光黯淡了一下,突然又亮起来:“那……陈少保呢?”
小宫娥摇摇头道:“陈少保一直没来,费大夫早就去请了,可一直都不来……”
香夫人脸色有些苍白起来,强笑道:“我……我也是难为了这孩子,群情汹汹之下,他来了,岂不是引火上身。”
香夫人提起精神,道:“尤大夫、蜚大夫他们也不敢进言吧?”
小宫娥撇撇嘴道:“他们滑头着呢,谈太师不说话,陈少保不露面,他们怎么敢强出头。”
香夫人点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再去看看动静,有什么变化及时说与我知道。”
小宫娥答应一声,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香夫人抚着快要生产的肚皮,不由得潸然泪下。
群臣,再加上诸侯,这就代表着天下民意啊,大王就算能强行拒绝了他们,从此也将落得极其被动,失却民心。
我,是不祥之身呐!
香夫人想到自己坎坷的一生,不由心中凄然。
曾经,她的丈夫成为天神惩诫的对象,被奉常大神官们追杀,可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这种神仙打架的场面,她无力掺和。
现在呢?
现在她又累得雍天子受百官攻讦,社稷动摇。
可这一次,她是能帮到他!
只是……苦了这腹中的孩子,已经快要生产了。
香夫人能够感受到一条小生命与她的紧密联系,本来再过几天,他就要呱呱降生,看到这个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