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儿……”
脑子里,突然就想起这些年来,母亲在耳边教导的点点滴滴,她看着面前的这张脸,他长得并不是很像皇帝,更像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这一眨眼,她都已经离开二十多年了。
林贵妃走近他,第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他比以前更成熟了,眉眼没变,脸上却没了笑容,她记得以前,他来看她总是带着笑容的。
“寒儿……”林贵妃喊道。抬起手想要摸一摸这个孩子的脸,管轻寒却低下头,避开了,他道:“母妃,儿子刚回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父皇那里没空见我,儿子就先回去了。”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林贵妃突然就慌了,喊道:“寒儿,你就留在宫中,陪母妃一起用膳吧。”
管轻寒背对着她,眼里闪过一丝痛楚,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留他在宫中用膳。这个女人,虽然是他的养母,可他曾经也是真的将她当做母亲来敬爱的,她却一直对他冷淡又疏离。
管轻寒抿了抿嘴,轻轻说了一句好。林贵妃松了口气,闵姑在旁边看见六皇子应下,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赶紧吩咐宫人去御膳房说一句晚上宁王要陪林贵妃用膳。
宁王一年多不在京里,说什么的人都有,林贵妃越不爱出门,把自己关在寝宫中。如今宁王回来,娘娘她也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
这还是管轻寒成年之后,第一次留在林贵妃这里用膳。
晚膳很丰富,林贵妃很想说些什么,问他这一年多在外做些什么事儿,可这话在口边,就是问不出口。管轻寒也只是安静的用膳,没有言语。
闵姑在旁边看着这对母子真是有些着急,她是看着管轻寒长大的,这孩子从小就有些敏感,却又很懂事。小时候,他也曾黏糊过林贵妃,可那时候林贵妃对他不喜欢,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对母子之间的相处只剩下相敬如宾,没有一点母子间的温情。
闵姑上前给六皇子斟酒,一边道:“王爷这些日子不在,娘娘可担心你了。这回听说你要回来,每日里总要在宫门前探望,奴婢看着都心疼。”
管轻寒淡淡的笑了笑,“劳母妃担心了。这一年多,儿子在外过得很顺心。”
那是他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闵姑被噎住了,怎么也没料到他会说他在外过得很顺心。宁王殿下遇袭,说是成了傻子,当初林家花了不少功夫,找齐了那些东西,让宁王殿下的两个侍卫带去药王谷。可这话,闵姑不能说,她只好笑了笑,道:“王爷过得高兴,咱们娘娘心里就安心了。”
管轻寒嘴角一勾,拿起酒盏喝了一口,道:“怎能不顺心。那时候我就是个傻瓜,什么都不知道。”
林贵妃也是知道他在外吃了不少的苦,这会儿听见他这么说,赶紧道:“母妃知道。当初你出了事儿,你外祖父他们派了好多人去找你,却没打探到你的消息,好在干将和莫邪最后找到了你。现在看见你平平安安回来,母妃心里就踏实了。”
管轻寒笑了笑,“母妃,三舅舅的丧事,您可要去?”
林贵妃静默了一会儿,回道:“三哥遭逢大难,我定是要去的。”
管轻寒嗯了一声,林贵妃抬头看他,“寒儿,过几日就是你父皇的万寿节。你年纪也不小了,母妃想到时候给你父皇提一提,让他赐婚与你。你可有心仪的闺秀?”
管轻寒心里堵得慌,原来她留他在这儿吃饭,是为了这件事!
“我在京里呆的时间不长,能认识哪家的闺秀?母妃看着办吧。”管轻寒赌气般的说道。
林贵妃却没听出来,还松了口气,道:“其实,母妃心里是有人选,但这事儿还是得你自己拿主意。”
管轻寒不接话,看着她,林贵妃对上他清冷的眸子,第一次觉得她的这个养子,她实在太过陌生。顿了顿,林贵妃斟酌道:“寒儿,母妃的意思,你外祖家到底是知根知底的,你的几个表妹们也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若是你表妹嫁了你,以后你身边有林家的支持,母妃也放心些。”
管轻寒抿了抿嘴,搁下碗筷,道:“母妃,恕儿子直言。现在三舅舅过世,想来几个表妹也不宜在此时谈婚论嫁,母妃以为何?此事儿还是容后再议,现如今鞑子兵临城下,这一仗恐怕是避无可避。儿子想先去军中呆段时间,等驱逐了鞑子再说。”
林贵妃原本就与他不是很亲近,这会儿虽然没有直接被他拒绝,但他话中的意思,似乎并不想娶林家的女儿。林贵妃脸色白了白,管轻寒却已经站起来,道:“母妃,儿子已经吃好了,就先失陪。”
管轻寒根本不等林贵妃答话,便举步离开。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林贵妃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她张了张口,可惜管轻寒早已经离开,幽幽地叹了口气儿,林贵妃苦笑道:“闵姑,以前娘总说让我对他多亲近亲近,如今我放下身段想要亲近他,他却已经不需要我了。”
作为林家的嫡女,她这一生过得万分痛苦,她多希望还留在小时候,还是那般灿烂美好的年纪,她有自己喜欢的人,却没想到一朝圣旨,自己却入了宫,成了妃。
闵姑自小和林贵妃一块儿长大,她进宫之后,也一路相陪,这些年看着娘娘挣扎,她知道娘娘心里的苦,可入了宫的女人,又如何能够改变命运?
闵姑道:“娘娘今日提这事儿,还太早了些。殿下刚回来,这个时候,娘娘应该多跟他熟悉熟悉,让母子感情更深厚。即便要提,也该在皇上万寿节时说。到时候皇帝指婚,殿下便是再不愿意,埋怨的也是圣上。”
林贵妃哑然,她竟然是又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