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九说道:“你来晚了。”
柳词说道:“我为何飞得慢,你又不是不知道原因。”
当年离开云梦山的路上,好像就有过类似的对话。
不管是井九还是柳词,神情都很平静淡然。
杀死南趋是世间最难的事情,但在他们眼里看不到太多喜悦或者说余悸。
这个事实在三十年前井九重回青山的那天便注定了。
只要他们联手,便天下无敌。
只要井九愿意接受那件事。
南趋以剑鬼为人,以人为剑,确实开创了新的剑道。
但正像柳词说的那样,井九已经走在了前面,而且他才是真正的二者合一。
剑随人起,当然柳词扮演的角色更重要。
如果今天斩出那一剑的人是卓如岁,能砍死南趋吗?只怕连根毛都砍不到。
只有柳词有能力,也有资格斩出那一剑。
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绝对意义上的天下第一人。
“雾岛还会再出一个南趋吗?”
井九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
柳词看着星光下的剑舟,说道:“不会了。”
井九说道:“西来还会回来吗?”
柳词说道:“应该很难了。”
井九沉默了会儿,说道:“原来是你啊。”
柳词嗯了一声。
……
……
这声嗯很淡,没有明显的音调起伏,却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当年有人太平真人从剑狱里放了出去,雷破云被灭口,都表明青山里有只鬼。
回到青山的这些年里,井九一直在找那个鬼是谁。
柳词与元骑鲸是他最信任的对象,也是他最怀疑的对象。
只有他们才有能力做到这些事情,方景天就算不隐藏实力也不行。
但他不知道那个鬼究竟是谁。
都是曾经一起吃过火锅、杀过人、向师兄出剑的同伴,怎么想都没有道理。
今天答案终于揭晓了。
柳词,便是那只最大的鬼。
井九看了眼他拿在手里的承天剑鞘,平静说道:“你们赢了。”
宇宙锋在峰顶上方的夜空里静静悬浮着,吸收着星光。
今夜不会有飞剑之争,两个人的境界实力相差太远。
更重要的是,井九在荒山破庙里接受了柳词来自西海的邀请,一切已成定局。
井九说道:“如果这一切都是师兄算好的,我不得不服。”
柳词说道:“不,你想错了,他也想错了,准确来说,你们都想多了。”
井九说道:“请我归鞘,难道不是他的安排?”
“我放师父出剑狱,不代表支持他,更不会听从他的安排。”
柳词看了他一眼,说道:“今天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我就是想要一把剑。”
这些年他与井九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谈话里,说得最多的便是剑。
柳词或者认真,或者无奈,或者唏嘘,或者感慨,不停地说着……自己没有剑。
说这些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他想要一把剑。
或者说,他想把自己的剑要回来。
井九以前从来不接他的话。
那年他把中州派的仙箓握在左手里,面临着极大的危险,柳词问不要用那个方法把手套住,他依然毫不犹豫拒绝。
这是井九最不愿意做的事情,最忌讳的事情。
承天从来不是剑,是剑鞘。
这道剑鞘是专门用来控制那把剑的。
青山宗开派至今数万年,一直如此。
历代掌门都是执剑人。
剑在鞘中,便不得自由。
井九不喜欢这种感觉,哪怕今天已经接受了柳词的请求,依然不忘说道:“这是我的剑。”
柳词说道:“我是掌门,这当然是我的剑。”
井九摆手,示意这么幼稚的问题不要再继续争执下去。
柳词忽然问道:“你专门让顾清把青天鉴送还给童颜,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算到了中州派的想法?”
井九说道:“我当时以为他与苏子叶要杀的是西来。”
柳词说道:“最开始的时候你或者是这样想的,但你收到师父的信后,就应该猜到后面会生什么。”
井九沉默了会儿,说道:“不错,杀死他是我一直最想做的事。”
收到那封信后,他与柳词、元骑鲸在天光峰顶开过一场小会,元龟是见证。
在那场谈话的最后,他为这次伐西海定下了基调——先杀南趋,再杀死太平,便天下太平。
这是目标也是提醒,更是警告,不管柳词与元骑鲸谁是那个鬼,都应该想想后果。
如果一切按照他的推算进行,不管中州派想法再多,白早与童颜的局再如何完美,青山也不会蒙受任何损失。
至少是他的青山不会有任何损失。
唯一有件事情他没有算到,现在看来却是被白真人算到了。
柳词站了出来。
天劫,落在了他的身上。
井九看了柳词一眼,说道:“不值得。”
柳词看了海上一眼,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