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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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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拿他当小孩子哄呢,狗子突然有了这种认知。

他嘴里吃着招儿喂来的喝粥,心里胡思乱想着,乱得厉害。

就在这时,有人上门了。

是薛青山。

和梦里一模一样。

薛青山白净的脸上满是唏嘘和担忧,长吁短叹说了好些话,大意就是让狗子好好养病,别心思太重,家里有爷奶叔伯,亏不了他。

认真说来薛青山也随了薛家男人的相貌和高个头,早年也是余庆村的一根村草,可惜随着年纪的过去,有些福了。

“大伯还要去私塾,狗子你好好养病,你这孩子啊就是心思多。”叹着气拍了拍侄儿的肩膀,薛青山才撩起门帘子走了。

他这是干什么?

招儿心里疑惑地想着。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所以然,她遂也就不想了,专心致志喂狗子吃粥,倒是薛狗子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

正房,赵氏正在和薛老爷子唠昨儿的事。

赵氏手里抱着件旧衣裳缝着,一面说道:“让我说你就喜欢惯着那小东西,你心疼他,他可不心疼你。咱家的钱也不是大河里飘来的,就因为他心里不愿意就病给一家子人看,闹腾了一场又一场,这是要把家里给折腾翻天呐。”

薛老爷子五十多岁的模样,身材高大,皮肤是乡下人久经暴晒的黑红色。他穿一身深蓝色粗布衣裤,盘膝坐在炕头上,正啪嗒啪嗒的抽着旱烟。

每逢饭罢或是干活前,薛老爷子总要抽会儿旱烟的,不然浑身不得劲。

“行了,狗娃子是病了,谁没有个三病四痛的。”半晌,他才沙哑着嗓子道。

啪嗒啪嗒声再度响起,缭绕的青烟在空气中旋转,然后四处飘散了开,薛老爷子沟壑纵横的老脸掩在其后,若隐若现。

“可你瞧瞧他闹了多久?昨儿一场又是一百多文没了,你要在地里累多久才能赚来这一百多文!老大前儿又要走了两百文,说是同窗家里有人过寿,去年刚闹了灾,税子不见免一星半点,反而又加重了。这眼见老大说要送俊才去镇上念书,又是一笔钱的花销,你有多少家底经得起这么折腾!”

见婆娘心疼成这样,薛老爷子坐直了,在炕桌上敲了敲烟锅儿,斜了她一眼:“狗儿花一百文你就心疼了,老大管你要钱你就给?不是我说你,你是做人爹娘祖母的,也别偏得太过,没得让下面几个小的闹矛盾。”

一听这话赵氏就不愿意了,隔着炕桌就拍他一巴掌,道:“我偏?难道你不偏?”

他也偏,可谁叫老大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俊才也是孙儿辈里最出挑。家里有个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走出去谁人不说薛连兴家是体面人。若是大房能出个秀才,他薛家可就光宗耀祖了。

只是想到薛狗子,薛老爷子不禁皱起眉头。

他当然知道婆娘在恼甚,狗儿这孩子实在太不懂事了,老大是欠了老二一条命,可薛家就这样的家境,自然要紧着出息的供。

不是薛老爷子瞧不起自己的孙子,而是狗儿这孩子实在和俊才没得比,也比不了。好强是好的,可总也要看看情况。

“老大媳妇已经说了好几回,镇上那学馆不能耽误,这一耽误就是半年,老大还想着明年让俊才下场试试。”赵氏又道。

“当年我可是答应了老二的!”薛老爷子沉沉叹了口气,猛吸两口旱烟,被呛的咳了两声。

“反正你自己看着办!”赵氏气得把将衣裳扔在一边,扭头就歪回了炕上,给了男人一个脊梁。

薛老爷子连连砸了好几下嘴,脸上的沟壑更深了:“你这老婆子也是,你就不想想这事若让外人知道了,咱在村里还能有脸?”

“那你说怎么办?就不办了?”赵氏一个骨碌又翻坐起来,瞪着薛老爷子。

“办自然是要得办,就看怎么办。这样吧,你让翠萍明儿回来一趟,这事还得她来。”

招儿帮他铺好纸后,就去寻了合适的针线,打算等他写好后就给他装订上。

薛庭儴有些失笑,但并没有说什么,提笔在纸上认真写了起来。

他打算将自己背过的书全部抄一遍,因为他现了一个问题,自打做了那个梦以后,‘薛庭儴’对他的影响越来越深了,这其中就包括对他本身记忆的影响。

尤其是他自打蒙学后学的所有书。之前他翻过那个梦的记忆,这些小学乃至大学一些书目他都有记忆,但记忆却极为模糊,其中很多更为详尽的东西都忘了。

他思索了下缘由,觉得‘他’似乎对那段寒窗苦读的记忆十分厌恶,所以一直采取回避的态度。再加上梦里的那个薛庭儴是活了七十多载,他自打考中进士以后,就沉迷于官场争斗,对于本身的学问却并不上心。

一恍多年过去,他记忆中更多是官场的沉浮,党争的各方势力,人心的揣测,而不是一个读书人最初本质。

认真来说,‘薛庭儴’并不是个真正的读书人,他不过是个政客。

可很显然他现在是不需要这些东西的,就好像是幼童拥有一把宝刃,他知道这些东西对他未来的意义。可如今幼童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件衣裳,或者仅仅温饱而已。

可这些记忆已经开始影响了他本身的记忆,他即不想忘掉自己曾经学过的这东西,目前要做的就是巩固记忆,并联合‘薛庭儴’对很多东西超前的认知融会贯通,方是正途。

而融会贯通最好的方式,不外乎是抄书。

明明这黄竹纸十分劣质,下笔力度轻不得重不得,轻了着墨不均匀,重了就晕开了,可薛庭儴却宛若无物,如行云流水般在上面写着。其上的字迹饱满圆润,又格外气势磅礴。

招儿屏住呼吸,连声都不敢出,眼神落在奋笔疾书的薛庭儴身上,突然有一种小男人长大了的错觉。

薛庭儴很快就写好了一张,他正欲拿开晾干,招儿忙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在炕上摊开。她的眼神被那些字吸引住了,怎么好看她说不上来,就觉得像画儿一般。

而就在这期间,薛庭儴又写了一张。

就这样,薛庭儴写,招儿晾,不多会儿炕上就铺满了纸。

一本三字经不过千来字,薛庭儴很快就写完了。

他放下毫笔,深吸一口气,活动了几下手腕,长时间没有这么高密度写过字了,对他的腕力是一项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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