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乐笑了:“我连戚氏都敢毁掉,还怕这个?”
赵明忍不住道:“戚氏的股价……真的是你在操作!?证监会已经介入了,你想坐牢吗!”
戚乐道:“不用担心我,赵明。我想了三年才想到把自己摘出去的办法,就算戚远平进去了,也不会是我。”
赵明对戚乐的能力并不怀疑,知道她没有留下马脚,稍微松了口气。但他仍然不明白:“就算你和他们有过不去的仇怨,你为什么要毁掉戚氏,这、这本来就是你——”
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啊——
不仅赵明不能理解,陈寒都难以理解。她第一次瞧见有人报复,用自己将要继承的东西来报复的。
戚乐的目光看向远处,淡声道:“我乐意。”
她什么都不愿意说,即使面对赵明。
陈寒道:“那么戚乐小姐,你会自杀吗?拖着李朝舟换给你的这条命。”
陈寒这句话说得无波无澜,却在戚乐的心里惊起了滔天巨浪。她眼眶红,防线突然间便在这一句话间崩溃。
戚乐低低道:“我不会,这是他给我的。这是他给我的东西,我不能糟践了。”
——我可以糟践我的名声,我的财产,我的一切。但唯有他留给我的东西,我一点儿都不想碰坏。
赵明听得满头雾水,陈寒却点了点头,拉着赵明暂时离开了。
“她不会有事,不过恐怕需要独处。”
赵明被陈寒拉着一开始不能反抗,但到了停车场实在是忍不住,甩开了陈寒的手,低声道:“陈寒,那是戚乐。她是我仅有的‘朋友’。”
陈寒叹了口气,她的手拿过赵明的手机,在上面拂过。赵明的手机波动,变成了面能够窥见道戚乐的镜子。
戚乐在他们离开后,蜷在了阴玉之上,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再也没有之前的云淡风轻和意气风。
她在痛哭。
赵明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戚乐,他又心疼又生气,他问陈寒:“她到底怎么了?”
陈寒道:“还记得你和她重逢,我和祖师爷说的吗?她是个死人,现在活着,恐怕用了什么邪法。”
赵明迟疑着点头:“可是我后来不是也现了,煞气是因为风水球,黑雾是源自阴玉,她本身没有染上那些东西吗?”
“对,如果是续命,多少都会有怨气的。”陈寒忍不住也看向了天空,“换命不一样。”
续命和换命一字之差,区别却在意愿上。这两样都是都是邪道,只不过一个是偷来的,另一个却是白送。偷来的当然容易,报应也来的快,但送来的,却要痛苦的多。
陈寒不清楚这个法术具体要怎么做,也只是听自己的师父提过。若说续命是偷,那换命便是抢了。换命这种方法远比续命来的一劳永逸,并且有效,但是也远比续命残酷的多。
换命咒——是用活人的命盘,去替代掉将要死去那人的命盘。
不仅仅是寿命,连福运、灾厄也一并会会被替换掉。或许在常人眼里,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在修行者乃至幽冥的眼中,“换命”之后便是人也换了。
陈寒一直讲戚乐当做戚乐,所以瞧见的属于她的命盘黯淡无光,早已寿尽。陈寒在李朝舟的墓地上瞧着李朝舟的命盘——金光闪闪,他还活着。
可李朝舟才该是这个死人。
但若是将戚乐当做李朝舟,从她的身上寻李朝舟的命道,便能看见他的命盘上福禄寿喜皆盈盈光,前世今生攒下的福报,都在护着她。
“戚乐”确实死了,“李朝舟”却也活着。
赵明结结巴巴:“戚、戚乐逼着李朝舟给她换了命吗?”
陈寒摇了摇头:“换命是没法强迫的,它和续命不同。李朝舟是自愿的,很可能连戚乐事前也不知道。”
这场换命如此完美,若是有一方心存不愿,都不会成功。而眼瞧着戚乐不会想要李朝舟死,那么便是李朝舟瞒着她了。
吴医生也说了“我师弟走进了死胡同”。
时隔多年重逢,李朝舟爱上了戚乐。他想要治好她,本来他就快要成功了——但是李朝舟不懂。他不知道这世上除了他,其实没有几个人想要戚乐活下去。
戚夫人拿自己流掉的胎儿血肉作为器皿,诅咒戚乐去死。陈寒在戚夫人的家里,确实见到了小鬼的怨气,当时她便有所猜测,戚夫人的反应更是坐实了她的猜测。她虽然吓了戚夫人,但戚夫人会被吓到,也确实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
鬼神之事,即使优秀如李朝舟也没有办法治愈。他治不好戚乐,又见不得戚乐一天天消瘦,哭着抓着他的衣摆,说“李朝舟,我不想死”。
李朝舟别无他法,也不知道他求到了哪里去,竟然真的找到了换命的法子。
拿自己的命盘换给了戚乐,代替了她被诅咒暴毙,随着她的命盘死亡。
戚乐的命盘换成了李朝舟的,所以后来不管戚夫人想到了什么法子,又用什么法子去咒杀她,她最多也便是煞气缠身,死不了。
因为戚夫人弄错了对象。
“戚乐”早就死了。
赵明张口又闭上,他好半晌才道:“戚乐毁掉戚氏是报复,报复她爸和小妈吗?”
陈寒点了点:“应该是。”
赵明低低道:“她已经成功了,还会再做傻事吗?”
陈寒摇了摇头:“你不是问过了吗?她说自己不会死的。”
更何况,一个在如此绝境中,都没有选择用同样的手段报复回去,而是选择了见效最慢,但却也最现实的手段——陈寒真心觉着,会有这种毅力的人,绝不会轻易寻思。
正像赵明所说的“戚乐永远是最想活的那一个”。
戚乐站在办公室里,夜幕降临,S市亮起了点点灯光,远远瞧去,便像是星光。
她想抽烟,但摸到口袋,口袋里是空的。戚乐恍惚想起,对了,李朝舟是不抽烟的。
她收回了手。
她想起了早上赵明问她这么做是不是为了报复,如果是报复为什么会选这种对自己没有好处的方式。
戚乐心想,哪里没有好处。这是最好的报复了啊。戚远平纵容着他的妻子夺走了她最重要的东西,那她自然也要毁掉他们最看重的东西。
只是这是李朝舟给她的命,她不想这命上沾上半点血腥,所以她没有和他们一样用些糟污手段,而是选择了自己的方式。
戚夫人最在乎的东西是戚氏,她那个放纵自己妻子的父亲,最在乎也是这个东西。所以戚乐便把这东西毁了,毁的彻彻底底。
股价的崩盘只是预兆,戚远平不救还好,他若是出手救了,便会牵动戚乐三年来埋下的一系列炸弹。
现金流会断,信用评级会暴跌,股东会撤资,对手会想要并购。
——可千万别救,不救,还能有养老钱,要是救了,那可真要流落街头了。
可是戚远平和戚夫人这种贪婪的人,他们会能眼见着戚氏崩塌而无动于衷吗?
戚乐眼角嘲讽,在心里回答:当然不会。
她向外看去,便瞧见了公司下的绿地,绿地上空荡荡的,却不合时宜的架着秋千,有流浪的野猫从秋千下跑过,懒洋洋的伸着懒腰。
戚乐想起自己住在医院,冲李朝舟脾气:“你看,别的小朋友都能下去摸猫,我为什么不行!”
李朝舟当时连眉毛都没挑,按着她做完了检查,语气平静地令人抓狂:“因为你身体差到会被野猫身上的病菌感染,伸手,在不伸手我揍人了。”
戚乐不高兴,差点掀翻输病床。直到一个月后,李朝舟拎着一只他亲自买来,经过了复杂的检查和精心的饲养后的布偶来见了她。李朝舟还是那张嫌弃她的脸,开了笼子,对她说:“摸吧。”
戚乐站在落地窗前,瞧着那些打闹的流浪猫,想着想着微微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她又哭了。
戚乐瞧着万家灯火,轻声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我想活下去’,如果不说就好了。”
——如果不说,或者将话说完,那就好了。
李朝舟,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