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一脸严肃,躬身道:“臣所奏,乃是对长公主的保全之策,并无私心。”
太平公主冷笑:“如此说来,本宫还当感谢宋相公你才是?”
宋璟再度躬身:“臣不敢。”
“不敢?不是不该,看来宋相公自认是对的了?”
“回长公主,正是。”
宋璟不避不让,太平公主冷眼看他一眼,扭头就朝着李旦跪下了,哭诉起来:“皇兄,求皇兄赐臣妹一碗鸠酒,白绫三丈,让臣妹先去吧。”
“这……这……皇妹何出此言?”
李旦慌了一下,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太平公主哭诉道:“皇兄尚在,臣妹于国也有些微薄功劳,如此情况之下,朝臣们便谋夺着贬斥臣妹,若有朝一日……臣妹只怕难逃身异处之下场,与其来日受辱受难,不如皇兄今日赐臣妹一死,总好过来日下场凄凉。”
“胡……胡说!有愚兄在,怎会让皇妹落到如此地步!”
李旦又惊又怒,连忙说道:“你们……当朕是死人吗?朕当面,何以对长公主如此无礼?”
皇帝怒,朝臣们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全都吓得跪地请罪。现在的朝堂上,敢犯言直谏,不惧生死的,已经死绝了。
张昌宗举起笏板,道:“启奏陛下,非是镇国公主争权,也非是镇国公主有异心,臣之所以上书为镇国公主请封,实是保全长公主之道。陛下信重长公主,倚重长公主,甘愿冒着异议之声,准长公主位列朝堂之上,陛下赏罚分明,不拘一格降人才之举,实乃有道明君方有之气魄和肚量。”
张昌宗彩虹屁不要钱的往外吹:“臣虽年轻,细论起来,也是经历过三朝的老臣,实事求是的说,天后朝,中宗朝,皆有祸国乱政之乱臣贼子,江山社稷因此遭祸,天下万民不安。直至陛下登基为帝,开恩科,改官制,纳谏如流,朝政才慢慢稳定下来,一派中兴之相。眼看着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展了,不正该是封赏功臣,治理天下的时候吗?何以竟有人谋算功臣,这是要陷陛下于不义,试想,千秋之后,史书会如何说?过河拆桥吗?”
“六郎!”
太平公主喝止了一声,摇摇头:“莫要放肆,不许危言耸听。”
张昌宗拱手道:“岳母大人,非是小婿危言耸听,小婿自问于国也有几分微薄功劳,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若岳母大人这等有功于江山社稷之人,也无法得到应有的封赏和待遇,那小婿不免要想一想,为国为民立功者,功劳过后,是不是要先立个遗书,或是主动退位让贤?是不是实打实的功劳,还比不上满口宗法、礼法的利嘴?”
“臣等不敢!”
张昌宗这帽子扣得太大,呼啦啦,朝堂上就跪倒了一片请罪的人。功过赏罚,是一个国家的律法基础,是道义,若是这个都动摇了,那就是朝纲败坏,法纪败坏的开始,是乱政的开端。
太平公主闻言,又大声哭了起来,似乎是悲不自禁。李旦愁眉苦脸的看着,柔声安慰道:“皇妹莫要伤怀,你的皇兄还没死呢,还不至于护不住朕的小阿妹,若是连对朕有恩的阿妹也护不住!太子,三郎,难道你便这么看着你姑母受辱?袖手旁观看她被欺负吗?”
“陛下息怒!”
太子李隆基早就跟着群臣一起跪下,这刻被自己老爹点名,连忙道:“儿臣不是不管,实是为难。大臣们所言,也非无理之言,宗法、礼制不可不顾,涉及礼法,不可不慎,然姑母于江山社稷又是有功之臣,如何平衡……儿臣愚钝,实无办法,请陛下治罪。”
李旦顿了一下,也跟着犹豫起来:“太子所言也是道理,确实为难。”
天家父子为难上了,大臣们自然更是吵作一团。张昌宗口舌便给,一人怼了群臣一阵,公主党的人也反应过来,加入进去,帮着张昌宗怼人,一时间,偌大的金銮殿,吵得跟菜市场似的,乱成一团。
维持朝会秩序的殿中御史愁得脸都请了,嗓子都哑了,干脆的放弃,只默默地掏出小本本,记下有哪几个大臣不顾体统,违反了朝会的纪律,等朝会结束,定要罚他们。
李旦也愁啊,太平公主怕下场凄凉,想争该有的待遇,这是正常的;朝臣们抓着礼制宗法不放,也是道理。双方都有理,就看李旦怎么判,就看他有无魄力、决心,一时间,委实难以决定,干脆休了朝会,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