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翠先时想当然地以为:既是地气,自然如蒸汽般慢慢氤氲,哪里料到会这般激烈?暗下里叫苦不迭,袍袖一挥,几十口瓮缸瞬间飞临土坑上空,呈圆环状绕转一回,一并缸口侧倾水柱下泻,登时便将那雾柱的上腾之势压伏下来。
端木翠心中稍安,这才觉得双目刺痛,口鼻处又是难受又是痛痒,忍不住咳嗽起来。这一下咳得厉害,只觉胸腔处的恶疫之气四下撞突不休,再咳得狠些,只怕心肺都要咳将出来。
不过,饶是咳得要死,心中却想:好在将公孙策他们远远支开了去,否则让他们撞见自己出师不利,岂不是大大丢脸?栽了跟头不要紧,堕了上仙的威名可是大大不妙。
于是乎一边厢咳个不停,一边厢暗自庆幸,运起三昧真火,道道火蛇嘶鸣着盘旋而去,在雾柱间若隐若现,所到之处,不断泛起嗤嗤白烟。
展昭和公孙策依着端木翠所言,尽量避得开些,守在远处等候,哪知尚未见端木翠作法,何三贵反急急奔了来,满脸惶急,一开口便哽了声。
一问之下,才知何三贵的爹早起踩空,在炕下摔了一跤,先时还没事,过不久竟脸歪嘴斜、口齿不清、浑身抽搐,何三贵这才着了慌,急急出来寻医。
“糟了,可别是中风。”公孙策脸色突变,拉起何三贵便欲走。展昭下意识地也想跟上,公孙策急阻住他道:“你去了也帮不上忙,留在这儿等端木姑娘,她若有事,你也好策应。”
展昭迟疑了一下,还想向何三贵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后者已急拉着公孙策离去了。
除了先头猝不及防被地气冲撞得够呛之外,端木翠其他地方还都预测得差不离:也没什么难的,就是烧得久些。
若是烧地气能离得了人也就罢了,大可撒手出去遛弯,烧得差不多了再回来拾掇场子——偏三昧真火离不了端木翠的法力维持,必须一直在旁候着。
这场景,放在别人眼里,没准儿还挺动人的。
你想啊,一年轻的姑娘,还是九天仙女下凡尘级别的,一身白衫衣袂飘飘,长微扬,眼神迷离,唇角带笑,淡定非常地单手外推,掌心三昧真火如丝如缕络绎不绝,与那黑恶疫气盘错交缠,斗得个你死我活……
【离题插入一】带大家解读一下关键词:
——九天仙女下凡尘级别的:这不是吹嘘,这是事实啊,谁让人本来就是仙女呢,就算人长得形同嫫母你也不能抹煞人家是仙女的事实不是?
——一身白衫衣袂飘飘:其实当事人自己好像还挺嫌弃这身衣服的。人不是说了嘛,土里来地里去的,已经脏得不行了,早上还朝展昭拉赞助了,希望南侠友情支援几套……
——眼神迷离:那是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
——唇角带笑:笑也有苦的。
以上只是为了婉转而浅显地道出一个道理:眼睛看到的,往往只是表象。
【离题插入二】用更加贴近现代生活的事例帮助大家体会端木翠的感受:
——套句大白话来说,家里烧煤气的,能离得了煤气罐吗?没了煤气罐那火还闹腾得起来吗?所以端木姑娘很不幸地充当了煤气罐的角色——干瞪着眼在一边站着,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煤气……呃不,是法力输将出去。家里用煤气管道代替煤气罐的,你们也可以把端木姑娘等同于煤气管道。只是个人以为,端木姑娘杵在一旁目光呆滞的形象,跟煤气罐更贴近一些,毕竟煤气罐是立着的,煤气管道是趴着的……
咳咳,歪文了,言归正传。
这一烧,便烧到了日落西山。
眼见得最后一丝黑色疫气在火舌吞吐间渐渐隐去,端木翠长吁一口气,止住三昧真火诀。
俯身看时,坑底焦黑一片,鼻端焦气不绝,好在恶臭之气已然无存。端木翠心下一宽,袍袖轻举,早间挖在一旁的黄土如雨般自行覆向坑底,不多时便将土坑填满,再伸手微微做下压状,黄土已然夯实,与周遭严丝合缝,再好目力,也瞧不出此地曾经开掘过。
“剩下的,便交给李掌柜他们去收拾。”端木翠喃喃,“做了一天的烧火丫头,我足够意思。”
转身迈步,腿上一麻,险些摔倒,幸好及时扶住身边一口瓮缸。
端木翠俯身去揉站得僵直的小腿,忍不住又嘀咕:“怪道涂山氏女日夜盼夫站成了望夫石,我站上这半天,也跟石头差不多了……人家是望夫,我这般折腾也不知为的谁。”
末了一声长叹:罢了,谁叫你是神仙,认命罢。
吱呀一声推开门扇出来。适才在里头待久了,习惯了疫气味道,乍闻到外间气味,反有些不适,嗓子一痒,又咳嗽起来,加上倦极,脑子昏昏沉沉,上下眼皮直打架,忽地有人从旁扶住,轻轻帮她拍背。
鼻端闻到淡淡的草药气息,知道来的是展昭,索性把脸埋在展昭臂间,含含糊糊道:“展昭,我乏得很,我要回去……睡觉。”
“也好,我先送你回去歇着,晚间再带衣服给你。”
“衣服,什么衣服?”端木翠不解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