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刚把李何氏引到牢门处,就听锁链急响,李老实急急扑了过来,两手死死抓住牢狱的牢柱:“娘子,娘子,煦儿还好吗?”
李何氏满眼的泪,把怀中的襁褓松了松,露出小小婴孩的脸——睡得正熟,透着一股子奶香气,小脸鼓得像个包子,嘴唇抿了一下下,似乎睡梦里还在咂奶。
李老实目不转睛地看,李何氏止不住哽咽:“老爷,你这做的是……什么孽……”
展昭叹气,悄无声息地离开。
狱门处,张龙、赵虎正低声交谈着什么,见展昭出来,两人止了谈话,疾步迎上来。
“展大哥,李掌柜……”
展昭叹气:“人证物证俱在,他自己也供认不讳。”
张龙愕然,沉默半晌,忽地一拳重重砸在墙上:“李掌柜是个老实人,此番怎么就……这么糊涂!”
赵虎心里也不好受:“那……展大哥,当街行凶,岂不是……”
“斩立决。”
回到府中,本想先向包大人报备案子的,谁知包拯入朝尚未归来,再去房中找端木翠,床上的被褥叠得齐齐,人却不见了。出来看到桌上的食盒尚在,便知她应该没有离开开封府,抽掉扣格上的袖箭,掀开食盒盖一瞅,小青花睡得四仰八叉的,还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展昭失笑,轻轻把食盒盖放下。
出得门来,四下看了看,恰见到赵虎从内院出来:“见到端木姑娘了吗?”
“好像在公孙先生那儿。”赵虎挠挠脑袋,“说是跟着先生学写字。”
学写字?
她还真是……闲得慌。
展昭迈进门来的时候,公孙策正为端木翠糟蹋了他一张又一张上好的宣纸而心痛不已,一抬眼看到展昭,激动到不能自已。
展昭微笑:“先生,我带端木出去用膳。”
公孙策赶紧点头,一瞥眼看到端木翠攥着笔杆子不放,恨不得把笔从她手里夺下来:“端木姑娘,你不是有点饿了吗,正好让展护卫带你去吃些可口的。”
“字还没写完……”端木翠头垂得低低的,又在宣纸上胡画,“再说了,我又不饿。”
展昭多少猜到她的心思,走过来从她手中把笔拿过:“不是说好了一起用膳的吗?”
“那……跟公孙先生一起。”端木翠别扭得很,就是不想跟他单独在一起,似乎扯上旁人,就会更有安全感些。
看起来是又闹别扭了,公孙策暗暗感叹。基于自己无数次做电灯泡的经验,目下看来,走为上策。于是公孙策撇下一句“失陪”,消失得那叫一个健步如飞。
“哎,公孙先生……”端木翠下意识就想追,刚抬脚,大门砰的一声就被公孙策关上了。
年轻人就是爱折腾爱别扭,公孙策慢悠悠地步下台阶,关起门来慢慢吵吧,不要有事没事都扯上老人家。
端木翠的心擂鼓样跳个不停,现在,只要是跟展昭单独在一起,她就紧张到不行。
“那……吃饭……赶紧出去吃饭……”端木翠急急就往门外走。公众场合,安全系数来得高些。
才走了两步,腰上一紧,下一刻,已经跌进展昭怀里。
“哎,展昭,这样不好。”她红着脸扶着展昭站定。
“怎么个不好?”展昭憋着笑。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端木翠咬着嘴唇。
“那以前是什么样的?”展昭好奇。
端木翠觉得自己的气势有点落下风,太不符合将军的格调,也没有神仙的气场——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抬起头来勇敢地看展昭:“以前,你跟我说话,有时候都会……脸红……”
“嗯……然后呢?”展昭听得认真。
“你也不会……这样……抱我……”她越说声音越低。
“也不会亲你是不是?”展昭微笑。
端木翠不吭声了。
展昭叹气,低头蹭了蹭她的顶:“那时我跟你还不是很熟,行止之间,自然许多忌讳。但是端木,总不能一辈子跟你说话,都会脸红的。”他忽然笑出声来,“倒是你,以往你跟我说话是不脸红的,怎么现在一开口脸就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你才像虾子,你整天穿红衣裳,你更像虾子。”即便脸红,端木翠的口角功夫仍是半分没撂下。
展昭笑:“我们原本是陌生人,然后认识,成为朋友,再然后,互相喜欢。难道喜欢一个人,不会想跟她更亲密些吗?”
“你说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展昭唇角的笑意若隐若藏,“第一次在草庐见到你,我若行止孟浪,你会怎么样?”
“那你死定了。”端木翠嘟囔。
“可是现在……”展昭揶揄她,“端木姑娘好像也没生气,也没有赏我两个耳光。再说了,端木姑娘是神仙,真的不愿意的话,大可一掌推开我,穿墙走人是不是?你既然不走,就说明你并不是不愿意,既然愿意,就说明这样并不是不好,既然并不是不好,为什么之前要说这样不好?总是你口是心非,是吧?”
生平头一次,端木翠让展昭给说晕了。
“我、我我、我哪里口是心非?”半晌她才气急败坏。
“难道不是?”展昭皱眉,“你别忘了,方才在房间里,好像是你……先亲我的。”
端木翠气结。
“不过你放心,”展昭很是郑重地跟她保证,“我不会告你非礼朝廷命官的。”
“死猫!”端木翠咬牙切齿,“现在学得这么坏!”
“我又没对别人坏。”展昭答得飞快。
端木翠愣了一下,不知为什么,短短一句话,好像比之前那许多话,都更加入心些。
我又没对别人坏。
她低下头不说话。
展昭微笑着牵住她的手:“饿了吧,出去用膳。”
才走到外院,就见张龙气喘吁吁迎上来:“展大人,包大人急着找你……”忽地看见端木翠,似是想起了什么,“说是事情跟端木姐也有关系,端木姐,你也一并过去吧。”
端木翠心中咯噔一声,抬头看了看展昭,后者眸中也是满满的疑惑不解。
有什么事,跟展昭也跟自己是有关系的?难道小青花放火的事情,官家不相信?
事实证明,皇帝对小青花一案,根本没有过多关注,包拯找他们,为的是另外的事情。
“今日,庞太师的亲从从宣平回来,说是宣平出了桩怪事。”
宣平?
两人心中俱是一震。
这个名字,已经太久没有听到了。
包拯看向端木翠:“端木姑娘,宣平一役后,庞太师的亲从一直留守,以便和京城互通讯息。昨日晚间,宣平飞马来报,‘夜现白昼,天有二日’。此异象虽然延续的时间不长,但是在城中已经引起极大恐慌。据称,有一些百姓,不待天明,便拖家携口聚在城门下,等待城门开时逃离宣平。”
端木翠愣了许久,直到展昭唤她,她才回过神来,有些语无伦次:“夜现白昼,天有二日,我也不曾听过这样的……异象。”
包拯不疑有他:“宣平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再也经不起第二次了。端木姑娘,我记得你先前提过,冥道在宣平被封印,会不会是冥道之内,又有异动?”
“不会。”端木翠说得很坚决,“冥道已经被封印,不可能再起祸端。”
“那这事……”包拯有些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