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英雄为了一县利益,得罪了其他五县的所有人,一县人固然对你感恩戴德,但其他五县人却恨不得啃你的血肉。一旦酿成大变,安知官府不会拿你作为息事宁人的替罪羊?你要回去不妨低调一些,若是高调衣锦还乡,一些人为你欢呼,可却很可能有更多的人会借你生事!”
在无数的欢呼之中进城,歙县赵主簿代表薛县尊亲自迎接,汪尚宁也亲自来了,道路两侧歙县子民夹道欢迎,帅嘉谟真正体会到了人生巅峰的滋味。而等到被请进歙县衙门,薛县尊亲自以礼相待,在他转述了南京都院和南京户部的态度之后,竟然亲自带着自己同轿而行前往徽州府衙,向姚府尊转达了这意思之后,平生第一次在府衙里吃了一顿饭的帅嘉谟只觉得千般滋味在心头。
他祖籍又不是歙县,只不过是跟着在新安卫服役的父亲在歙县生活了几十年而已,为了不是乡亲的乡亲奔波这么久,如今终于得以苦尽甘来,老天爷还是公平的!
而等到出了府衙再次同轿回去的时候,薛超便满脸诚恳地问道:“帅先生可要去县后街汪宅见一见汪公子?”
帅嘉谟登时脸色一僵。想到刘师爷之前传话时说汪孚林认为应该缓行,想到从宣城出时那位沈公子的传话,想到今日入城时并未看到汪孚林的身影……他突然觉得心里大没滋味。就因为当初在歙县班房的时候,汪孚林那一面之缘,他就一直很相信对方,如今再想想,也许那雪夜遇到的种种危机甚至杀机,都只不过是对方的一场戏呢?他意兴阑珊地哂然一笑,最终淡淡地说:“不去了,我直接回家。”
薛超最希望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当即二话不说吩咐这四人抬的大轿直接把帅嘉谟抬回家。对于这样的礼遇,帅嘉谟更是受宠若惊,等回到家门口,看到粉刷一新的墙壁,看到一身新衣裳的妻子和儿女出来迎接,他就把仅剩下的那一丁dǎn疑虑全都给丢到了九霄云外。
官府和民心都在他这一边,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然而,歙县的民心向着帅嘉谟,其余五县就不一样了。帅嘉谟如此衣锦还乡的绝大阵仗,再加上程文烈纠集了不少人从中挑唆,五县多多少少全都闹了起来,其中尤以婺源和休宁为最。因为传言中,之前府衙激辩的时候,歙县就直指休宁和婺源富庶直追歙县,理应负担更多。于是,一大群乡民被人煽动,齐齐跪在了婺源县衙前,自然而然就将县令吴琯给惊动了出来。
思来想去,程文烈等人还是没有在其他地方弄出dǎn事,以此调虎离山,而是用了这一招逼宫计。在众多老迈乡民声泪俱下的陈情中,婺源县令吴琯脸色越来越阴沉,到最后耳听得声声都是请他去府衙呈交万民书,请愿不改祖宗成法,上任四年深得百姓爱戴的他哪里能够推脱?更何况,面对如此汹涌的民情,他深知眼下若是再用强力压服,只怕会惹出事情来,因此唯有答应自己亲自去徽州府衙陈情,这才让乡民为之散去。
次日一清早,这位婺源县令便带了一个老仆,以及精挑细选出来的四名县衙壮班民壮,立刻出前往府城了。他这一走,几个一手策划了之前那围堵县衙请愿的秀才们顿时额手称庆。要知道,徽州一府六县,歙县固然是附郭府城,而休宁和绩溪距离府城也不过五六十里,黟县百里,祁门则是一百六十里,而婺源恰是距离府城最远的,单程就要二百七十里,来回五百余里,就算是借助驿站驰驿而行,平常人一天一百二十里dng天了,来回就得至少四五天!
而对于没有什么紧急军情的徽州府,驿站中的马匹流失严重,根本就走不了这么快,故而时间能够放宽更多,足够他们做事了!
于是,在吴琯赶去府城之后的第二天,又是大批乡民围堵了婺源县衙。临时署理县令事务的虞县丞带着户房司吏程德焕亲自出来安抚,可这年头的佐贰官本来就露脸少,没实权,虞县丞更比不得县令吴琯在民间的崇高威信,本身不过一个监生的他不擅言辞,三两下就被藏身百姓当中的一个讼棍给反诘得作声不得。程德焕见势不妙,连忙厉声呵斥了两句,可还不等他暗中嘱咐人叫了三班差役出来弹压,变故就生了。
“吴县尊根本就不是代咱们婺源子民去府衙陈情,他在婺源已经整整四年了,现如今是上面的大人们偏向歙县,要借着这个机会把他调到别处去!”
“这些当官的惯会骗人,虞县丞是为了当县令,把咱们婺源的子民给卖了!”
“程德焕和歙人勾结,在咱们婺源的赋役黄册上做了手脚!”
随着人群中此起彼伏传来了这乱七八糟的声音,虞县丞登时心头大乱,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反身就往县堂中跑去。这一举动平日里dng多被人当成是胆小害怕,可在眼下却变成了心虚的标志。而程德焕更是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被人一下子捆了在地一通乱打。至于意想拦阻的门子也好,其他差役也罢,面对汹涌的人潮,顿时全都被冲得不成阵型,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脚。
一日之间,婺源大乱!
ps:初二回娘家,大家在哪app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