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道上,一只商队艰难地行进着。
昨日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地面非常泥泞,人和车走得都很缓慢。
林员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给伙计们鼓劲儿道:“林某也知道大家伙儿辛苦,大家再加把劲儿,咱们很快就到铜仁县了,等到了地方,林某多给大家七天的工钱。”
一个伙计奋力地推着陷在泥泞里的车子,闻声大笑道:“林员外,是个仗义人。你放心吧,大家伙会卖力气的。”
众人纷纷应和,一起用力,把那辆陷在泥沼中的车子推了出来。
林员外骑在驴子上,开心地笑起来。
这位林员外名叫林路尧,正是洪百川和儿子说起过的那位林员外。
这位林员外是个很了不起的商人,他年轻的时候,是个走街穿巷的小货郎,后来攒了点钱,就开始开杂货铺,杂货铺这生意利润不大,但是稳当,林员外稳稳地赚了几年钱,便又投入全部资本,开酿酒坊。
酒坊可是个赚钱的买卖,但那时候林员外依旧是个稍有家底的殷实商人,还算不上大户。直到有一天,林路尧到葫岭探访好友洪百川,路上经过一片高梁地,林路尧顺手折了一支高梁吃。
这高梁是粮食,但高梁秆儿富含糖分,相当于一种另类的甘蔗。有些地方就用高梁秆儿榨糖的,所谓的高梁饴就是用它做成的。林路尧本来是想嚼根高梁秆儿,结果一口下去,却意外地现高梁秆儿里有大量的小虫子。
若是换一个人,骂一声晦气,顺手把这高梁秆儿一扔也就算了,但林路尧可是个精明人,他马上意识到,今年高梁必定减产。而高梁。正是明朝时候酿酒的主要原料。
林路尧二话不说,立刻打道回府,他也不去葫岭儿了,回到铜仁便拿出全部积蓄,大量收购高梁。当年秋收时,高梁果然大幅减产,粮价因之爆涨,林路尧不但为自己的酒坊屯积了大量原料,而且还高价抛售高梁,因而大其财。一跃成为铜仁县数一数二的富商,就是在铜仁府也名气颇大。
现如今林员外的生意早已不仅仅局限于酒坊了,今次往中原贩运的是一批上等丝绸,这批货运到铜仁县,可在当时销售,还可以运去贵阳府,那利润翻一倍都不只,所以林员外亲自跟了来。
前方道路上,有一处地方是两座矮山夹峙的所在。矮山上满是低矮的灌木,密密匝匝,一片浓绿。
矮山灌木距地面大道之间还有一片大约数百步的缓坡,坡上有稀疏的树木和半黄的草皮。此时如果走到近处,会现有些草皮有明显的被铲过的痕迹,因为有一些草皮周围有或圆或方的泥土的痕迹。
一个骑驴汉子超过林员外的商队,先行赶到了两座矮山之间。悠然自得地唱着山歌:“爹妈给我一块田,荒了十七**年,今夜有谁来开荒。不断犁头断犁辕……”
山歌本就是山野之人闲时聊以解闷所唱的曲子,大胆粗放,这人捏着嗓门儿学着女人的细嗓儿唱着,荒野之间自得其乐,却也没什么好害臊的。
一块周围有泥土的草皮动了动,从下边探出一颗人头,警觉地四下看看,沉声道:“都打起精神来,点子来了!”
周围草皮下传出一阵应和声:“是,老大!”
看那探出的人头,豹头环目,颌下一部络腮胡子,正是曾与赵文远打过交道的那个龙大当家,周边几县闻名的第一大盗龙凌云,手下有两百多个兄弟。
骑着驴子唱着山歌的汉子好象并不是在给他们通风报信儿似的,悠然自得地唱了一段山歌便没了声息,只是沿路而下,渐渐拐过山弯。可他的身影刚一消失在山角处,歌声便又远远传来
“七斤毛铁八斤钢,今夜我要来开荒,九寸十寸挖下去,扒开茅草就插秧。”
龙凌云眉头一蹙,自语道:“他娘的,对面也有人来?”
这时候,一片草皮动了动,底下也钻出一颗人头来,问道:“大哥,好象对面也有人来啊,咱们还动不动手?”
龙凌云略一思索,咬牙道:“对面来的人应该不多,否则祈老六就不是提醒,而该示警了。林员外这只肥羊不能就这么放过去,按原计划行事。”
“好!”那人答应一声,人头缩回了地皮下,但是草皮上隐隐冒出一张猎弓的一角,远远的猎弓露出一角,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即便真有人能看到,也会以为是一棵树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