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瑞哆嗦着嘴唇,食指点着李明堂道:“你………………你真是猪油蒙了心,要逼死娃儿么?你到底想干啥?你说!该死的东西,甭以为你一把年纪了,我就不敢打你?耕田、耕牛,把他给我拉回去,我要打死这个老糊涂!”
李耕田和李耕牛嘴里干答应着,哪里敢上前。要是他们真的去拉李明堂,他暴怒之下没准能气晕过去,这么大年纪了,说不定就会出人李明堂听了这话,不敢相信地瞧着大哥道:“你打我?为了这么一个小毛娃子你要打我?”他边说还边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
李明瑞怒道:“打你咋了?你越活越回去了,我还不能打你?走,咱们家去——家事要在家里处置,家丑不可外扬。反正小年媳妇干了糊涂事,坊子里也罚了,家去他爹也会罚她,这事就算完了李明堂见大哥当这么多人的面不给他好脸,也是气得乱颤,翘着胡子喊道:“我孙子都这么大了,你还这样待我?训我也就罢了,还帮着外人对付我,你还算我的大哥么?”
李耕田上前扶住三叔,一边帮他顺气,一边低声劝着,李明堂总也听不进去。
李明瑞喘了口气乐道:“帮外人对付你?你好大的面子哟!我还没那个闲工夫哩,我有空不晓得多享享福——长雨昨儿还让人捎信来,要接我去清辉玩哩。我要不管你吧,又怕你丢老李家的脸;你要不是姓李,我管你闹翻天!”
李明堂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大声道:“我咋丢老李家的脸了?你侄孙女被人欺负了,你不帮着讨说法,还要打我,真不晓得你是不是李家人。不就是郑家帮忙办了个作坊么,要是没有村里人帮忙,他这作坊也搞不起来,为这点事,拽的跟二百五似的,不把人放眼里。”他唠叨着越扯越远,叫人听了哭笑不得。
金铃先前被堂姐金香叫了出去,菊花、刘小妹、金香遂教了她一篇话,为的就是应付眼前尴尬局面。这些女娃们经常相聚,讨论些家务买卖的事,个个都有主意的很,早不是原先只听爹娘话的乖乖女了。
她一直隐忍着,此时听李明堂说她被人欺负了,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悲声对他道:“爷爷,你孙女行得正、坐得正,不怕人说。我清清白白一个女娃,有啥要人交代的?今儿郑管事要是给了我交代,那就是往我身上抹黑!”
李明堂见孙女竟然也来顶撞他,气恼地呵斥道:“你懂啥?跟着瞎嚷嚷。”
金铃既然是李明堂的孙女,才十五岁,那脾气也是跟她爷爷一样倔,被爷爷一骂,遂哭道:“我是不懂—-—明明我啥事也没干,为啥要这样糟蹋我?诚心不让我活了哩。”
李长亮早就对他三爷爷忍无可忍了,横眉怒道:“昨儿青木叫人,我跟小墩先前虽然没听见,也就过了一会就赶来开门了,这事有啥好说的?金铃妹妹一个小女娃,啥事也不懂;青木是啥样人大伙也都心中有数,三爷爷说这些话不是没事找事么?”他是李家二房的孙子,故而称李明堂三爷爷。
桂枝等媳妇们也道,没人会拿这事闲话的,这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青木本来听李明堂说他欺负金铃,也想作的,可是见一旁的菊花冲他摇头,又对金铃那边看了一眼,随后金铃就站出来哭着诉说起来,他就不好插嘴了。
李耕田今儿格外气闷,就见他们老李家的人吵个不停,旁边的人跟看大戏似的——还有座位哩——看得津津有味。他忍无可忍,对李耕牛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上前,一边一个,搀着李明堂的胳膊,道:“走,回家再说,不能耽误作坊干活,这里面也有咱的股份哩。”
李明堂还不停地挣扎,李耕田死不放手,一边凑近他耳边低声怒道:“三叔,你真不觉得丢人?你瞧瞧人家都在看大戏哩——咱们李家人唱的大戏。我这个村长从来就没这样丢人过,求你行行好,咱回家再商量,行不?”
李明堂蓦然惊醒,扭头看看那些张大嘴巴望着自己的媳妇们,一时间羞愧不已。他并非真糊涂,不过就跟不服输的赌徒似的,一口气咽不下去罢了。遂不再挣扎,顺势让儿子跟侄儿将自己半拉半拽地扯了李明瑞也怒气冲冲地出去了,一手还拽着金铃。
周小年和媳妇则非常的高兴,李家人这么一闹,人们好似忘了刚才周家休妻的闹剧,至少不会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小年媳妇的身上了。两人趁着大伙不注意,悄悄地溜出了作坊。出去后,相视一笑,很有些劫后余生的味道。
周小年挽着媳妇的手,又恨又怜地对她说道:“你还敢这么闹不?”
小年媳妇听他这么问,顿时眼泪又下来了,她这么一会的工夫,经历了惊慌、害怕、绝望、希望等种种心理,仿若被抽了脊骨似的,没了力气,挨着周小年抽噎着说道:“人家晓得错了哩,往后再也不敢了。小年,我不敢家去咋办?公爹要罚我哩。”
周小年闷闷地说道:“罚你你才应该笑哩,就怕他不罚你,客客气气地把你送回娘家,那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