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呵呵笑道:“你带他睡,就等着板栗哭吧。你当你还是没生娃那会儿么?如今你有儿子了,要是偏一点儿心,小娃儿就会闹哩。”
果然,板栗和小葱见她将葫芦搂在怀里,一齐盯着她,她笑推葫芦道:“弟弟跟妹妹是小气鬼,你去哄哄他,等姑姑把这收拾干净了,再讲故事给你们听。”
葫芦点头,小心将那风铃提着,递给小葱玩。小葱却大煞风景,一把抓住,捏成一团。
菊花急忙上去掰开她的小手,道:“闺女,不是这么玩的。你这么抓,瞧把手割破了咋办?”又回头对满脸心疼的葫芦道,“葫芦不急,等会姑姑再帮你做一个。可不能把他们玩了,他们还小,不会玩这个。”
李敬文也挨过来,很有经验地对她道:“菊花婶婶,小娃子就喜欢乱抓东西,我弟弟也是这样的。”
菊花瞧着这个“小娃子”叫奶娃娃为“小娃子”,很是无语,正要说话,就听身后有人叫道:“敬文,你在菊花婶婶家玩了一下午,都不晓得回家吃晚饭了?”
菊花回头,见梅子手里端了个筲箕,里面是香椿头,走进院子对菊花道:“这是敬文奶奶在山上摘的,我送些来把你炒鸡蛋——你娘家的香椿树还没开始摘吧?”
李敬文见娘来了,急忙冲过去,叽叽喳喳对她说道,下午他都在跟葫芦和板栗玩,还在菊花婶婶家吃了甜酒鸡蛋等等。
菊花端根板凳让梅子坐,一边接过香椿芽,唤葡萄拿东西来装,一边抿嘴笑问道:“没抱小儿子,有人看着了?”她这是打趣梅子,花婆子回来了,好歹还是能干不少活计的。
梅子将皮猴似的李敬文从腿上扯开,嗔道:“你又在菊花婶婶家吃好吃的.把你送菊花婶婶做儿子好不好?”
李敬文不好意思地将头埋在娘的怀里,小声道:“张奶奶和菊花婶婶都叫我吃,我才吃的。
梅子也就这么一说罢了,不过是教儿子要有志气.不要随便跟人讨吃的。她一般不会禁止儿子来张家玩,她跟菊花亲厚,人情来往也密,两人不大讲那些虚情话。
拍拍儿子后背,梅子对菊花叹了口气道:“你说这叫啥事,好好的又生一场气:敬文奶奶不想回小叔家哩。总不能老两口往后一家住一个吧,那像个啥样子?晌午咋就打起来了哩?我都不晓得这事。”
不等菊花回答.又蹙眉道:“他奶奶哭得跟什么似的,说在小叔家过不好,就跟我能过好。我就问她:柳儿骂你了?让你干好多活计?不给好吃的把你吃?又说都不是。这真说不清了:柳儿啥活也没让她干,伺候她吃喝,倒嫌弃在小叔家过不好;我是一进门就让她干活,倒说我如何如何好。这不晓得的,还以为是我在婆婆跟前挑事哩——柳儿娘不就这么对人说么。”
这事儿菊花除了觉得好笑,还真说不出个道道来.就像刚才大伙说的,就是命数和缘分,没道理的。
梅子见菊花一个劲儿地笑.瞪了她一眼道:“你们家人少,没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就舒坦了。我在娘家的时候,我娘常跟我说:成亲了,好些家务杂事都是说不清的,只能凭心做,混着过。我还不信哩,谁晓得比我想的还要难。”
菊花笑了一会,正色对她道:“谁说我们家没有糟心事?告诉你一句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也逃不过去。你瞧着我们家和和气气的.可你也不替我想想,我娘家和婆家最近遇到的事还少么?不过是没出在家里,是从外边惹来的,可是,那也让人糟心不是?就说晌午,那一架打了.事情还没完哩,等他们从集上瞧大夫回来,还有得扯。”
梅子点点头道:“是这样。这也是扯不清的一桩事。你娘家跟婆家待人也好,又厚道,偏偏还总有人找事。我娘说,这世上有的是那么些讲歪理的人,跟人想的不一样,遇上这样人,只能离她远些,扯是扯不清的。”
葡萄从厨房出来,送了个篾编的圆筲箕递给菊花,她将那红色的香椿芽抓进去,把空筲箕还给梅子,无奈地说道:“这可没法子,要么你住到小青山那深山里边去,不然总会遇见糟心事;住山里边,没人事来阄,还有野兽来闹哩。”
梅子点头,起身道:“敬文,家去帮奶奶剥笋子——你奶奶掰了好些野笋哩。菊花,我走了,锅里还在焖菜。”
菊花谢了她,让葡萄去井边把香椿芽洗了,晚上炒鸡蛋。
她看着梅子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忍不住低头抿嘴偷笑。
何氏见了,问她笑啥?
菊花忍笑道:“我就是在想:敬文奶奶一回到梅子这来,又是掰笋子,又是掐香椿芽的,听敬文说晌午还洗碗喂了猪,咋在小儿子家就那么不受人待见哩?娘你别瞪我。
我真是想不通:这在哪家还不都是一样干活,咋她到了小儿子那,就不会干事了哩?”
何氏白了她一眼,丢下撮箕,让刘婶扫剩下的笋皮,自己提着那篮子剥好的青笋去井边冲洗,她笑道:“想不通就不要想。煮饭去吧。槐子也不晓得多早晚能回来,别跟昨晚似的,到半夜才回来。”
菊花道:“我哥也在哩。就算家来晚一些,他们两个人加上黑皮,也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