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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汉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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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氏兄弟的家,安在一个小山坡上。ν== =ψ外围篱笆,中有小院,内有三间石块为基、垒土为墙、茅草为顶的茅屋。

推开篱笆门后,听到动静,里屋走出一背着婴儿的妇人。身着裰满补丁,浆洗得很干净的粗布短襦,相貌平平,面色黑中透黄,这使得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许多。

妇人见了韩氏兄弟,刚笑着张口招呼:“阿舍、幺郎,你们回来了……”突然看到张放,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韩骏笑道:“兄嫂莫慌,这位小郎君的车驾在三盘口被坠石击毁,人也……受了伤,阿舍想让他……”

妇人忙合手向天祈祷:“上苍保佑,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快快请进。”

妇人的淳朴善良,令张放大为感动,山里人就是敦厚朴实啊。

青琰向诸人挥挥手,清澈的目光在张放身上一转,自顾向山下跑去。

天色向晚,韩父与韩义都从田里回来了。他们一路上也听闻了村民说起自家来了尊客,便向各家凑了点粟米,回来后先是谦卑地见礼,然后命其妇煮了一碗稠粥。捧到张放面前,一个劲道歉,说没有肉食招待贵客,实在是失礼。

张放看着手中黑乎乎且豁口的陶碗里黄灿灿的粟米粥,再瞧瞧韩氏兄弟碗里的稀粥混荼菜(即苦菜),一时说不出话来。

韩义是个瘦而结实的汉子,性格与韩重类似,话不多,见张放端着碗不动,搔搔头道:“山里便只有这等粗食,请小郎君暂且食用,待天明之后,小人便上山猎些肉食回来。”

韩重一边稀里哗啦喝着稀粥,满脸享受,一边猛点头:“我大兄可是青溪聚最好的猎手,只要他上山,总不会空手回来。”

张放的肚子确实饿了,但是此情此景,让他如何下咽?

这时门外似乎传来一阵轻声呼唤,听上去有些耳熟。不一会,就见韩义的娘子捧了两个小小的鸟蛋,笑容满面进屋:“是青琰送来的,无肉有蛋亦是好食呢。”

韩重指着鸟蛋啊啊两声:“这是前日青琰从东角那棵大樟树上掏来的,原本说要给阿离……噢,给小郎君正属应当。”

张放摇摇头:“给囡囡吃吧。”低头大口将粟米粥倒入嘴里……

吃罢有生以来最难受的一餐,张放把碗一放,伸手入怀,掏出那个钱袋子。数都不数抓了满满一把五铢钱,朝碗里一洒,递给年不足五旬,却显得老态龙钟的韩父,有些不确定道:“我只有这个,不知能不能抵数?”

却见韩家父子与其媳妇一个个张大嘴巴,呆滞了半晌,慌不迭将碗推还给张放:“小郎君,万万不可!贵客临门,我等却以粗食相待,本已愧煞,岂能收小郎君之馈礼,万万不可!”

一方坚决要给,一方固辞不受,双方一时僵住。ψφφ

最后韩骏伸手从碗里拈出两枚五铢钱,对父兄道:“小郎君如此诚意,咱们便取二钱,改日买些谷米,送还诸乡亲,也是好的。”

韩父正欲开口,却被张放讶异地打断话头:“这两枚五铢钱,能买多少谷米?”

韩家父子互相看了一眼,心下恻然,看来这位小郎君脑子伤得的确不轻,连米值几何都忘了。还是由韩骏小心回答:“三合米,正好够煮这一碗。”

张放一句问话更令韩家父子及韩嫂子鼻子为之一酸,险些掉下泪来。他问的是:“三合……那是多少?”

连最迟顿的韩重都察觉到不对劲了,生怕刺激张放似地小心从地上抓了一把土灰:“大概这么多算一合。”

张放略微目测,推测韩重手里这把灰土约有二两,也就是说,三合是五六两左右。

张放脑子飞快计算,这碗稠粥大约要用半斤米,两文钱就能买半斤米,换算成购买力,相当于后世的一元至一元二角。即一枚五铢钱,等值于后世五角或六角钱,那么这一把五铢钱,怎么看都不少于二十钱——也就是说,他吃了一碗稠粥,竟给了十元钱,难怪韩家父子死活不收。

这铜钱竟这么值钱?那么金饼呢……张放没想到,自己居然身怀巨款。欣喜之下,顿时有了主意,将盛钱的碗往地上一放,将袋子里的钱哗啦啦全倒进碗里。

在昏暗的油灯下,那金灿灿的黄金、磨得亮闪闪的钱币,晃得韩家父子睁不开眼,那妇人更是看傻了。

张放并不担心韩家人会见财起意,他自问透识人心,这一家人,还是信得过的。退一万步说,倘若他真看走了眼,便是将这些财物拱手相送也无妨,反正也不是自己的东西。

而韩氏父子一家人,除了满脸惊惶,也就只剩下惊惶了……

张放将金饼一一捡拾出来,放回钱袋里——不是他舍不得这些金子,而是黄金这东西,无论在现代还是古代,都属于贵重之物。一个贫民之家,骤然间拥有这些贵重物品,是祸非福。

张放将满溢的陶碗往韩父面前一顿:“请把这些钱全拿去买米、肉、蔬菜什么的,能买多少算多少——这不是我给你的,而是你帮我买的,这样总行了吧?”

韩父喃喃道:“这些钱可买差不多一石米了……小郎君真的要那么多米吗?”

“多多益善。”张放笑着将满溢掉落在地的钱币扔进碗里,突然动作停顿,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那“五铢”二字,若有所思。过得一会,问道,“你们这里,有知晓前朝掌故的夫子么?”

韩家父子一齐摇头。韩骏迟疑道:“青溪没有夫子,不过,耆老却是知道一些前朝及本朝掌故,不知小郎君……”

“好!”张放面露喜色,“带我去拜会耆老,就现在。ν α”

耆老,就是这青溪聚有人望的长者,有什么邻里纠纷或赋税徭役之事,都是请耆老解决的。这样的人,不一定念过书,但一定有见识。

在距离韩家约百米外一座小院子里,张放见到了年逾六旬的耆老。这是一个面容枯瘦,眉目和善的老人,穿着葛衣麻鞋,拄着拐杖,须斑白。

白天显得野性十足的青琰,此刻却是一副恭谨顺从的乖乖女模样。服饰也变成上衣下裳的短襦裙装,脸也洗干净了,在明灭不定的火光映照下,轮廓的线条有一种雕塑的美感。

耆老携着青琰,跪坐于青蒲编成的草席上,与张放相对而坐,相互见礼。

张放虽然没有这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但做这些动作纯粹乎自然,无需过脑,完全是本能驱使。

礼毕,青琰起身上前,接过韩骏手中的火把,将之插在墙角的座墩上,一室皆明。

张放朝青琰点头致意:“多谢你送来的鸟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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