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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河随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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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郗浮薇跟沈窃蓝在后堂面面相觑。

“……怎么忽然过来了?”想到方才命下人将他赶打出去的事情,郗浮薇有点尴尬的轻咳一声,问,“这会儿……应该还没散衙吧?”

沈窃蓝似笑非笑:“是没有,这不是公干么?”

“公干?”郗浮薇心念转了转,问,“这边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要你亲自出马?”

“你说什么事?”沈窃蓝呷了口茶水,慢条斯理道,“之前宋尚书才到山东的时候,在东昌府这边就遇过刺。当时陛下就下了口谕,要锦衣卫看着点宋尚书以及尚书眷属,免得被人下了阴手,影响了给朝廷办差。毕竟陛下可是亲自盯着运河开凿的!这不,闻说有人偷偷摸摸的从应天府过来,招呼也不跟我打一下,就直奔宋尚书掌上明珠的府邸,我能不亲自过来瞧瞧么?”

郗浮薇啼笑皆非道:“我就猜欧阳渊水的行踪瞒不过你,还在想你居然放他来了东昌府,莫非最近忙的不可开交?合着是跟在他后面就来了。”

她觉得很诧异,因为沈窃蓝不是这么大方的人。

按说他要不是实在脱不开手,是不会让欧阳渊水这么顺利的登门的?

“谁叫他运气好?”沈窃蓝笑了笑,说道,“咱们好久没见面了,我觉得这倒是个登门的好机会,索性就让他过来走一趟,我也好光明正大的过来问几句……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将口供给我写了?”

郗浮薇掩嘴笑:“自己写去!我如今既不在你手底下做事了,可不给你操这个心。”

又解释,“他过来同我道别的,说是日后不再见了。”

沉吟了下,还是说了出来,“他走之前跟我要支簪子,我没给他。不过矫儿年纪小不懂事,却被他走的时候将我给做的一个荷包骗了去。”

“我早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现在你看到了吧?对小孩子也那么多心眼。”沈窃蓝听了这话,忽然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个荷包来,似笑非笑说,“还好我早有防备,方才人才出去,就叫人拿下搜身,给你把东西弄了回来。”

那荷包可不就是郗浮薇做给郗矫的?

她有点哭笑不得:“欧阳渊水怕是叫你吓坏了。”

“若不是看在他背后那人伺候陛下多年的份上,岂止是吓唬他一场?”沈窃蓝心中冷笑,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微笑道:“锦衣卫办案,只是拿下来问一问,岂非不足挂齿?”

他却没有将这荷包还给郗浮薇的意思,又塞回了自己袖子里。

郗浮薇看见了就说:“这个荷包你留下来,回头还给矫儿吧,我辛苦好几天才做好的。”

“辛苦好几天才做好的。”沈窃蓝重复了一遍这个话,微笑看她。

“你吃什么醋?”郗浮薇就笑,“你也有份,还有一套衣服呢,只是我做针线不多,荷包这种小件,之前父兄都在时,偶尔给他们做过一些,还算娴熟。这衣服费工夫,以前要管家,现在要教养矫儿,还真没什么功夫练习,手艺就很惨了。改了几次都不怎么满意,怕你穿上之后会嫌弃,前两天才磕磕绊绊的做完,正想着年初二去济宁的时候带给你们呢!”

沈窃蓝高兴了才一会儿就敏锐的注意到:“我们?”

“矫儿有,你有,难道还能漏了义父?”郗浮薇说,“也就你们三个有了,克敌我都没理会。”

“那小子不过拿钱办事,凭什么有份?”沈窃蓝不无酸溜溜的说了一句,虽然知道于克敌喜欢的是贤良淑德会主动帮他纳妾的贤妻良母,郗浮薇对于克敌这种存着占便宜心思找媳妇的人也是敬谢不敏,两人之间顶多处出点兄妹情分,不可能有什么暧昧。

然而想到这段时间,于克敌由于接了教授郗矫拳脚的托付,隔三差五的就能过来一趟,自己倒是被诸事缠身,连鸿雁传书都要专门抽空,到底有些嫉妒,道,“你对他可是好,跟亲哥哥也似。”

郗浮薇笑着打了他一下:“我对我嫡亲兄长,比对他可好多了,不过是看他到底是你跟前的,冲着给你面子,也要格外优待些不是?”

这话沈窃蓝听的舒服,眉宇都舒展开来:“矫儿的拳脚现在练的怎么样了?今年一年我都忙的很,不过如今诸事已经渐渐走上正轨,不日想必就能清闲些了。于克敌幼年丧父,家传的功夫还是靠叔伯提携才勉强没落下,哪里能教的矫儿多厉害?等明年,还是我过来教导矫儿吧。”

“你过来指点下也好。”郗浮薇沉吟,“不过矫儿可不是什么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克敌过来做师傅的这段时间,没少打他。就是我自己,也是三不五时的挽袖子动家法呢!我就怕你来了之后会不好意思下手管教,弄的他越上房揭瓦!”

沈窃蓝立刻表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家里也不是没有淘气的弟弟妹妹:“哪有正经人家小孩子不挨打的?不打孩子怎么成才!”

郗浮薇见他不似作伪,也就答应回头解雇了于克敌,换他来给郗矫做师傅。

说定了这事后,两人才叙起别情。

郗浮薇对于会通河之事非常的关心,毕竟要不是这条河,郗家也未必是现在的样子。

许是因为闻家已经伏诛的缘故,如今的郗浮薇再想起来前尘往事,虽然不至于说已经如同过眼云烟,却也是很平静了。

这条河让郗家家破人亡,却成全了她跟沈窃蓝。

郗浮薇不是那种只要家里人好好的,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人……也许有那么段时间,在激愤与仇恨的驱使下,她会这么想。可冷静下来的话,她到底是那种会为自己打算下的人的。

不然当初也不会跟郗浮璀提出与闻家解除婚约。

所以叫她自肺腑的说如果郗宗旺跟郗浮璀好好的,她宁可皇帝没开河、宁可跟沈窃蓝从来都不认识……也未必是真心话。

然而反过来,因为沈窃蓝的缘故,觉得父兄惨死也值得的话,这也不可能。

所以现在想到开河,想到以后的烟波浩渺,楼船来往,她心头百味陈杂,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难以描述的惆怅。

就好像是一棵树,好好的长在了那里。

忽然来了一场洪水,冲的七零八落,只剩下来一点点的根须苟延残喘。

怨恨吗?

肯定的。

庆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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