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伸手不见五指。漆黑的天空中点点星光密布,却不见月亮的影子。
其中一处哨卡上几支火把,火光照应着一群面色阴沉的军兵,中间一人兵头打扮的年轻后生,望着不远处的军寨所在地,脸上浮现出蕴含着杀机的冷笑。
“将军!”
“将军!”
中间那年青后生的威望还是挺高的。
“嘿,我算甚个将军,现今只是个小小的指挥使。”那年轻后生并未着甲,似秀才打扮,戴一顶桶子样抹眉梁头巾,穿一领皂沿边麻布宽衫,腰系一条茶褐銮带,下面丝鞋净袜,生得亦眉清目秀,面白须长。只是此刻正狠,冷笑的说着,两眼中全是爆闪出的狰狞。
他郦琼自负从未有亏于刘光国,当初梁山军犯襄阳时候,他劝说刘光国不要渡江,稍后刘光国被江陵提拔为御营都统制,他力劝刘光国辞之。那可说是对刘光国一片忠诚。
如今赵宋大势不妙,那江陵城内的赵官家怎的来看,也不是那中兴之主。刘光国何必与之绑的紧紧地?且身为统军大将,是远离中枢,领兵在外来的自在,兀自是位列中枢来的痛快?那是不问自知的。刘光国父子怎的就不懂这个道理呢?还那般无情的将他放弃,直落魄到如今地步。
故而陆谦使陈广休书一封,使人来说郦琼,后者是纳头就拜,愿效犬马之劳。
陈广是相州里有名的人物,郦琼见了他署下的名号,那先天上就有股子亲近。
而今日,就是郦琼奔向新生的时候了。在杨志还在益都时候,在方毫也还在益都时候,梁山军的渡江作战计划就正式开启了。
周围诸人都没有出声,知道这是郦琼的怨气。他本来都是军统制之职了,是刘光国手下有数的大将,现在却三贬两不贬的成了个不入流的营指挥使,真真是气死人!
却也是幸亏刘家父子与他还没有到撕破脸的地步,不然郦琼便是连这指挥使都没得做。
而那刘光国现下是甚个人物?刘延庆自身又是甚个人物?要对付郦琼,还不是手到擒来?那根本不需要动刀动枪,软刀子一样能杀人,在规矩范围内,慢慢的就能摸消掉他这么个人。这仅是官场手段而已。
只是万万不要小瞧了人心。郦琼若是个没本事的,如何在刘光国手下出头的这般快?谁都知道他是读书人出身,但郦琼平日里带兵,却半点高傲也无,十分的接地气,先天上就得去了人心。
且他被贬下去的过程,虽然符合官场手段,但不要忘记了,那官场手段却常常能叫底下的小兵们不服气。
底层人没有大的见识,可人心都是一杆秤。他们觉得是上头在无缘无故的贬人,那可不是在心里更同情郦琼了?加上关中大地现下已经尽在梁山军手中,两者相加的威力远大于一。如此,许多人就是这样的决心豁出去干了。
郦琼心里更是早有谋划,对岸的消息一传来,他就着手准备。还做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却是叫上头的人更是放心来。如今准备干上一票,不但是出口心中恶气,也好为未来早做打算。
俗话说:人心所望。人心这东西,在太平时候那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就好比赵宋立国这百六十年里,一波波的杀乱民,那被殃及之人的亲友后人,岂能不怨恨?但这没用。大势在宋。
可是在乱世,特别是当有外力介入时候,两者相合所迸出的力量绝对是惊人的!
郦琼身边的人都是他信得过的人,有三五十人,而在这个哨卡的阴暗看不见处,还有十几具尸体依旧流着血。
“弟兄们皆听着,营寨内自有我的旧部,咱们只管冲进去,大声一吼,杀了敢反抗的,就可以尽夺营垒。那对岸已传来消息,今夜就乘船南来。就那水寨的一营兵,兀谁觉得可抵挡了去?”
郦琼为人鼓着劲儿,横竖梁山军就要打来,这消息也不需要在保密了。而在场的一干人,此时此刻果然是精神一震。“润州城内的辛道宗那鸟厮胆怯如鸡,安敢来打爷爷?他手下的兵马半数是阿爷带出来的,谁敢来打我?等到梁山军大军抵到南岸,这江南就要再换一次主人了。我等皆投奔过去,日后自是有一番出路,更能叫老家的父母亲人得意。”郦琼扫眼看着周围诸人,“想活命的,想有出息的,想爹娘兄弟的,都跟爷爷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