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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以后,驹在乡中逢人便说,黑夫是位廉义之士。而黑夫那句“受马失禄,无以乘马;不受保禄,终身有马”,也经由乡吏之口流传开来,并传到了县城里,倒是将黑夫因为上次案子留下的“酷吏”形象洗刷了不少。
义、勇、廉三德并备,而且还屡屡破案,使得地方平安,在安陆县人看来,黑夫几乎是个完美的秦吏了。
这样的人,岂能屈居于小小亭长呢?已经有人开始为黑夫报不平了。
黑夫倒是对他的风评变化并不知情,整个五月份,他都在学习如何骑马。
马在中国古代是很重要的,因其在战争、交通等方面的重大用处,很早就被称为“六畜”之,最开始马匹只是被用于驾车,到了春秋末期,渐渐也开始骑乘单马,等到赵武灵王胡服骑射,骑马之风更是风靡整个北方……
南郡是江汉水网之地,用船多过用马,但官府在牧苑里饲养的马匹依然不少,安陆县就有两个大的牧马场。私人马匹也不少,一般来说,爵位在“簪袅”以上的人,基本都要拥有马匹,因为簪袅的本意就是马身上的组代,所以这个爵位也叫做“走马”,意思是可以自备马匹上战场了。
黑夫虽然才是个小上造,但这马儿,却还是养得起的。他累计得到的赏钱就有两万多钱,除去为家里买耕牛、买马的,还剩下好几千,可以满足马儿每天所吃的菽豆、刍稿——黑夫可不敢挪用亭舍里的菽豆、刍稿,在秦国不仅不允许受贿,更不允许公粮私用,这种行为就好比后世拿着公家的卡,为私家车加油一样,一旦被现,就要以盗窃罪论处。
自从盲山里一案后,或许是畏于他们”湖阳亭五人众“的名声,亭部辖区内的各里都老老实实,连游手好闲的人都销声匿迹,于是整个六月份,公务忽然清闲下来。
黑夫也就有了大把的时间,在喂饱马儿之后,骑着它去外面溜圈。
这年头没有马鞍,只有马鞯,更无马镫,所以骑马并不容易。好在亭里的利咸是唯一会骑马的,没少传授黑夫一些心得。
“控马时候马或许会不听话,此时勿要害怕,越害怕,越骑不好。这畜生聪明着呢,能感觉到人会不会骑马,害怕不害怕它,若它知道人又不会骑马,又害怕它,它就不会把人放在眼里,根本不听命令。”
“也不要害怕摔马,若是不小心落下来了,若无大碍,当速速再回到马背上。”
黑夫还从他口中知晓,原来那些关于马的电影里,温顺善良通人性等等,只要人对其温柔马就一定会对人温柔,只适用于老手,并不适合初学者。
真实的情况是,马是很骄傲的动物,你一个新人上马,马大部分表现是不把你当回事。你要跑,它偏不跑,你要向左,它要偏向右,你要前进,它要低头吃草。
这时候黑夫要做的就是,对马严厉,果断,叫它服自己。所谓骑马,就是驯服的过程,让马知道谁才是主人,让它能够毫不犹豫地执行你的意志。所以刚开始对马要严厉点,你要向前,就一定要驱使向前,你要静止就一定要停下,如果它不听话就用缰绳控制它,慢慢培养它对人的服从性。
等到马明白谁是真正的主人,开始听话后,黑夫也经过与之月余的相处,每天喂它训练它,渐渐产生了默契。刚开始时只敢慢走,渐渐地可以小跑,甚至能双腿紧紧夹着马腹,让它放开腿脚疾驰了……
七月初的一天,秋收将至,黑夫骑行在前往乡邑的道路上,安陆县今年的年景不错,入秋之后,雨水较足,地里的粟稻开始慢慢变色,从郁郁苍苍变为金黄。秋风一吹,黄色的庄稼起伏不定,一股稻谷清香混着热气扑鼻袭来。远远地可以看到田地里满是人影,在进行秋收前最后的劳作。
黑夫在快抵达乡邑时,拐了个弯,准备沿着小路穿过一个里聚,前往数里外的苑囿,有百亩草场,是个练习马技的好地方。
劳动力都跑到田里干活了,所以里聚内是没什么人影的,虽然这里不属于黑夫的辖区,但骑在马上,黑夫仍然下意识地四下眺望,看看里中可有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之辈,这就是亭长的职业病了。
就在他快要走出里聚时,却突然听到旁边响起一声恐惧的惊呼。
“杀人了!”
马儿被高呼所惊,猛地抬起前腿,出了一声嘶鸣,差点将黑夫掀了下来!
PS:给大家拜年了,苟年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