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门阀中,以宇文化及为的宇文阀离权利中心最近,深得今上信任,实力也最为雄厚。但有得必有失,正因为深受皇恩,他们反而束手束脚。否则一旦背上背主之名,就会给其他士族名正言顺起兵的机会。因此短期之内,不足为惧。
独孤阀平素喜欢独来独往,讨厌结党,与其他三姓都无往来,不知深浅。
宋阀与李家交好……李秀宁极其隐晦地看了一眼宋玉致,想到自己的二哥,微微一笑。等到两家亲上加亲,以宋伯父对玉致的爱护之情,再加上宋家哥哥生来不喜朝堂的性子,不愁他们不帮李家。
至于自己……
身为李家的女儿,她不想,也不愿轻易示弱。
自小她就觉得,兄长们可做的,她亦能做!包括征战沙场,开疆扩土!
柴绍出身虽不及李家、宋家这样贵重,但柴家富甲一方,实力不可小觑。柴绍本人更是当今皇子伴读,地位不容轻视。最难得的,是他还对自己一往情深。如此人物,若不拉进李家,将是父亲的一大损失。
可这些话,她不能明着说,更不能对玉致说。
玉致年纪尚小,想得比较简单。宋伯父一贯自诩武林人士,行事间多是武林中人的洒脱而非士族族长的稳重。在他的教养下,宋家三兄妹都是难得的性情中人,对待感情,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绝不以任何利益为前提。当然,也不喜欢身边好友这样做。
但为了大局着想,也不能放任玉致继续这样敌视柴绍……
李秀宁想了想,还是决定为柴绍说些话。“其实柴公子……”
剩下的话在看到车上凭空多出一个身穿白衣的绝色佳人之后,戛然而止。
“你是谁?”宋玉致惊呼。
“吁!”车外传来一人勒马之声,马车停止了前行,却无一人上前询问车内生了何事。
李秀宁面色一冷,登时明白,外面那些侍卫,恐怕已经遭遇了不测。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宋玉致反应稍慢,还没明白到生了什么。
早已经点住外头所有侍卫穴道的婠婠当然不怕她大声嚷嚷,她和善地笑了笑:“两位姑娘不必担心,我和我的朋友们,只是想借一下李家的名头,进扬州城而已。”
“进扬州城,为什么要……”宋玉致不解。
李秀宁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出言打断宋玉致的话,“只是进城?”
“只是进城。”
“好。”李秀宁十分干脆。倒是让婠婠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素闻太原李家有一千金,冰雪聪明,胆识过人,看来传言非虚。
既然李秀宁已经同意,寇仲和徐子陵便解了侍卫们的穴道。这些人都是李家的心腹死忠,见李秀宁本人已然肯,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有柴绍,见马里还有一个婠婠,长得又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自然以为是自己的心上人被挟持了,急得要和寇仲拼命,李秀宁见状连忙安抚他。“柴大哥,我真的没事!你把刀放下!”
寇仲不费吹灰之力便夺过了他手中利刃,反过来制住他的双手,将刀放在他的脖子上,笑着端详了一番李秀宁,才回头看着拼了命挣扎却是白费力气的柴绍,贱兮兮地笑了:“就是嘛,别说美人现在没事,就是有事,凭你这三脚猫功夫,除了让自己摔个狗吃屎,颜面扫地外,半点忙都帮不上!啧啧啧,年轻人,不是我说你。想英雄救美,至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本事够了,才是英雄。本事不够,那是狗熊,出来添乱的!”
马车上,听完这话的宋玉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柴绍脸色愈难看了。
“玉致!”
李秀宁以眼神警告了她一次,继续安抚柴绍:“柴大哥,相信我。”
又对寇仲正色道:“还请这位义士放了柴大哥,否则我们很难合作下去。”
“仲少。”徐子陵忍不住出声提醒。“正事要紧。”
寇仲不情不愿地放开了他。
小插曲过后,婠婠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和师妃暄、傅君绰梳上丫鬟髻,藏在马车,打算等到城门口盘查阶段时,假装自己等人是李秀宁的丫鬟。反正马车里都是女眷,以李秀宁的身份,谅那些士兵也不敢太仔细搜查。而寇仲、徐子陵则装扮成随行侍卫,又在脸上涂了些易容的颜料,粗糙地改了改一些小地方,便混在人群中,往扬州城去。
路上,李秀宁继续看书,仿佛什么都没生。倒是宋玉致,她不住地打量着三人,显然对婠婠等人的身份十分好奇。但每每忍不住要开口询问时,李秀宁就会悄悄地扯她的衣角,示意她闭嘴。
这是要她不要多管闲事,免得牵涉过多,惹祸上身的意思。
她们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已经是绝顶高手的婠婠的眼睛。她微不可见地勾了下唇,对李家姑娘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确实是个聪明人。
进城的时候,不出寇仲所料。本来还凶神恶煞的士兵一看到象征着李家身份的信物,立即收敛了凶态,意思意思一般地上前盘查了一番,言辞恳切地请求李秀宁揭开车帘求证。
寇仲假扮的马夫象征性地呵斥了两句上前来的士兵,李秀宁便如他所愿地撩起了车帘,让士兵一看究竟。
车里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一共坐了五个人。除李秀宁外,就是三个伺候的丫鬟。都在李秀宁身后坐着,低眉顺眼。只有一人不同,穿着打扮也是小姐的模样,却不知是谁。
士兵刚刚想问,宋玉致已经报上了家门。
代表着宋家的令牌一出,士兵即刻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原来是宋家的小姐,卑职失敬了!”
“你们这是查什么呢,这么严谨?”宋玉致好奇地问。
这一次,李秀宁却是来不及阻止。
只听士兵回道:“不敢瞒姑娘,昨日有人胆大包天,竟敢行刺圣上。幸得有宇文大人拼命相护,才安然无恙。不过刺客武功高强,没有被拿下,如今尚在逃匿中。宇文大人担心刺客还有同党,因此要我们小心核实所有出入的人。一有可疑人出现,格杀勿论!”
“什么人这么大胆?”
“玉致,这就不是我们该插手的事了。你忘记你我临行前答应过兄长们的事了?此来扬州,只为游玩,旁的一概不管。”说完,又觉得面对行刺这种事,自己这样说会显得对圣上的安康太不上心,便补充道:“兄长们不在,你我二人就是想管,也管不了。”
玉致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士兵听着觉得有道理,也点点头。“小姐说得是,既小姐们是来游玩的,那便请吧!”
说着,开道放行。
进了城,一行人马上找了间客栈住下。趁手下去安排房间,四下里只有她们几人在的时候,李秀宁第一次开口对婠婠说话:“先前虽然是姑娘先上了我们的马车,但现在,恐怕是我要请姑娘继续与我等同行了。”
“秀宁!”柴绍心中一沉。刚才在城门口,那士兵说的话他也听见了。这几个人武功高强,来路不明,队伍里还有一个伤员,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再联想到皇上被伤,刺客重伤逃匿的事……这几个人根本就是烫手山芋,越早丢开越好,怎么秀宁还要留下她们呢?!
“哦?”婠婠新奇地挑了挑眉。“为何?”
“方才在城门口,那名将士说的话,想必姑娘也听见了。”
婠婠歪头想了两秒:“我们不是来杀皇帝的。”
“是不是都好。我来时,既然带了三个丫鬟。总不可能走的时候,三个都不见了吧?这目标太大,我不敢冒险。”
婠婠惊奇地围着她打量了一圈,看得李秀宁眉头紧蹙。“你这是做什么?”
“你怎么突然不怕我了?”婠婠道:“竟然敢跟我讨价还价,不怕我杀你灭口了?”
“我并没有得罪姑娘。”李秀宁无奈地道:“其实你们刚刚,完全可以杀了我和玉致,冒充我们进入扬州城。但是你没有,可见姑娘并非是心狠手辣之人。”顿了顿,李秀宁笑道:“至少,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所以秀宁斗胆,请姑娘和你的朋友在舍下多住几日。当然,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既然开口向姑娘求助,就必定会提供一些于姑娘有利的好处作为交换。”
婠婠来了兴趣:“你能给我什么?”
“因着刺客的事,如今扬州城内,定是严防死守,固若金汤。你们办起事来也一定多有不便,还容易暴露在危险之中。但若顶着我李家人的名头在外走动就不同了,有我李家信物在手,只要不是宇文化及本人,无人可阻拦你们去任何地方。而且如果你们要离开,我还可以继续做你们的掩护。”
婠婠看了她半晌,与徐子陵、寇仲二人对视了一眼。
徐子陵思衬了片刻,点了点头。
婠婠于是笑着点头:“一言为定!”
回到李秀宁给他们准备的房间,傅君绰便问:“你们就这么相信她?不要忘了,李家可是朝廷的人。如果她现在只是稳住我们,回头就让人出去报信怎么办?”
“她不会。”徐子陵断言。
“为何?”
“因为李家这位姑娘,心大得很。”回答的是寇仲,他半倚着壁柱,姿态随意。手里还把玩着那把从柴绍手里抢过来的短刃,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在确定我们是活着给她带来的好处多还是死了给她带来的好处多之前,她什么都不会做。既不会让我们死,也不会让我们离开她的视线。”
傅君绰低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那我们为什么要留下?”以婠婠三个人的身手,到哪都能来去自如,根本用不上什么李家信物。李秀宁给出的条件,不过是她自以为优厚罢了。但她不明白,面对这样的条件,三人为什么要答应?难道……他们的目的除了长生诀,还有其他?
“为什么不留下?”婠婠指着她和师妃暄道:“如今扬州城戒备森严,到处都有宇文家的人手。你们两个,一个重伤,一个武功被封。能去哪里?既然到了扬州城,我们也不怕长生诀会长腿跑。李家如果愿意好酒好菜养着我们,给我们提供一个休养生息的地方,为什么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