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月点了点头。她与冷血道别,便打算回屋子。
冷血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道:“月姑娘。”
天心月有些讶异。冷血从来都是叫她“天心月”的,虽说她大概明白冷血这么叫她,是因为她要求隐藏自己天心月的身份,但被这么叫,她还是怔了一瞬。
天心月回过头。
冷血站在楼下,他仰着头看着她。
他的眼睛泛着碧色,像孤狼,却比最好的翡翠还要美。
冷血道:“我与师兄今日便会上峨眉,你可以住回自己的屋子。”
天心月:“……?”
她虽然不解冷血的意思,但仍然道了谢:“多谢冷四爷告知。我不会多言。”
冷血听见她的回答,便又抿直了嘴角,他说:“你本不必隐瞒,他是西门吹雪,他能接受。”
天心月一时不明,后又明白。冷血是在说她想要请他们保守自己是天心月的这个秘密,他或许是以为自己希望隐瞒这个身份,是害怕西门吹雪看不起她。
其实错了。
天心月从来就没有看不起过自己。她并不觉得来自群芳谷是见不得人的事,也不觉得出自这里,便真的无颜见人了。命运是很难避免的,但如何活出自己的路,是由自己来选的。
她在冷血面前会觉得自愧弗如,但却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个轻贱之人了。
她从没有对不起过自己的心,也就从没有觉得需要埋葬过去。
她请无情隐瞒,不过是心忧西门吹雪从她过去的身份猜到她的来意,猜到她是来要他的命,猜到她不是朋友而是自己的敌人。
就像无情没有告诉他冷血是为何而来,她也不想无情插手她的事。
天心月想的明白。可冷血甚少会出这样的话,他是块冷硬的石头,包裹着颗一往直前的心。他如今竟然会开口安慰自己,看来无情真的说了很多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甚至还编了故事来骗他的师弟,好让冷血放下的更快一点。
她有些无可奈何,便打趣道:“冷四爷这句话不像是在为西门先生说,倒像是在为自己说似得。”
天心月这么说,本是为了让冷血想起她是什么样的人,不再受无情话语的影响。可她没想到,她这句话说完,冷血竟然没有回复。他像是被问住了。
天心月忍不住蹙眉,她刚想再问一句。冷血已经低下了头。
他向天心月拱手道别,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天心月看着他的背影等了一瞬,直到他完全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这才回过头,拾级向上走去。
天心月尚未走至屋门,便听见吱呀一声,房间门从内打开了。
她一抬眼,便见到了门后的西门吹雪。
他穿着一袭白衣,乌色的黑压在身后,可那双眼睛却比他身后的头蕴起的黑色还要深。
天心月看着他,竟然笑了笑。
她慢条斯理地说:“西门先生竟然也会听壁角吗?”
西门吹雪当然不会听,他只是瞧见了神侯府的冷血送着天心月回来。他站在天心月的身旁,让西门吹雪想到他甫一出现,天心月便犯了病。西门吹雪不是傻子,相反,他是少有的聪明人。
西门吹雪道:“鸾凤,你觉得我不会生气?”
天心月慢慢走到了屋前,她歪着头想了想:“先生是人,人都会有生气的时候。”
西门吹雪瞧着她:“你的胆子很大。”
天心月走到了他的面前,她微微笑道:“这就算胆子大了吗?”
对西门吹雪说着喜欢,却又因为神侯府的冷血反常,与冷血游街后又施施然回西门吹雪的屋子——上官飞燕至少在同时利用陆小凤和霍天青的时候,还知道换个脸,换个身份。
但天心月什么都不做,她甚至还在笑。这胆子难道还不够大吗?
西门吹雪静静地看着她。
天心月也看着他。
屋外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空气里的湿润突然间便凉了起来。
天心月忽尔弯了眼,对西门吹雪轻声道:“先生,下雨了呀。”她张开了自己的手臂,眉眼垂下:“有些冷。”
西门吹雪看着她,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温暖从对方的身上源源不断的流进了天心月的身体里,她待在西门吹雪的怀里,安静地像玉雕成的美人像。屋门合上了,她趴在西门吹雪的膝上,微微合上了眼睫。
西门吹雪的手抚在她的上,带着她熟悉的温度。
天心月像是忘了明日西门吹雪就要去决斗。
西门吹雪也似忘了明日自己有一场死斗。
屋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有往来过客执着白梅伞打雨中走过,天心月却得了一场酣梦。
梦里有甘甜的桂花糕,还有香糯的冰糖藕粉。
有一剑客,立于梅林之中。白梅簌簌,却不及他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