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摇了摇头,片刻后方问:“连家堡与花家惯无来玩,他怎么会来拜访兄长?”
花大的笑容淡了淡,他看向了冷血:“因为金风细雨楼吧。”
连户部也卷了进来。天心月在这一刻算是明白冷血所言的京城局势复杂,到底有多复杂了。雷损的死亡和苏梦枕的失踪使得京城的势力彻底被打散混乱,怕是不少官员都想着借此从江湖插上一手,好得到一把好用的刀。雷纯与连城璧怕就是借了这样的想法,才与朝廷纠葛地越来越深。
花大看似只是个侍郎,可他是户部侍郎。加上他与朝中大多官员都交好,甚至连蔡相都对他颇有好感——他虽只是侍郎,但在雷纯的眼里,户部尚书都没有他的价值大。
但是花大已经娶妻,并且夫妻恩爱。若是以美色插手,不仅落了下层,一个不好或许还会结仇。毕竟雷纯只是要拉拢对方,而不是要杀了他。
两下相商,自然是连城璧以入京城结交各方豪杰为由,先去探一探花大的底。
天心月慢慢道:“不过他大约不会再来了。”
花大生了兴趣:“月姑娘为何这么说?”
天心月笑道:“因为我来了。”
雷纯心思缜密,也是个多疑的人。天心月来了,并且在所有人的面前大大方方地展示了自己的身份,这至少意味着花大已经接受了天心月背后的势力。而天心月背后的势力是什么呢?
是神侯府?是金风细雨楼?还是更隐秘的、她尚不知道的势力?
光这一点,便能让雷纯犹豫很久,甚至投鼠忌器。
天心月道:“这五日里,冷四爷多注意京中动静吧。”
冷血:“?”
她解释道:“我来了,又是与冷四爷一起来见的花大人,这只会让雷纯想得更多。她一定能猜到我来京城是为了苏梦枕,也能猜到我已经知道苏梦枕在她的手里。”
“以雷纯谨慎的性格,她大概会更隐秘的藏起苏梦枕。这件事不会是狄飞惊去做,怕是连城璧去做。”
“但雷纯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连城璧,所以连城璧只会自己是在帮她做别的事。”
“这些日子里,神侯府多盯着些连城璧,或许会有收获。”
花大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天心月说完了,方才开口问:“雷纯猜不到这一点吗?或许她连连城璧都不会用,反其道用狄飞惊。”
天心月闻言笑了,她点了点头,而后说:“所以这是一场博弈。博弈里总是需要点运气的。”
她的眉眼含笑:“而我的赌运,一贯都很不错。”
饭后,冷血便要回神侯府复命了。他还要去盯着连城璧。
花侍郎将要说的都说了,如今剩下点私事,见冷血要走,也只能揉着鼻子问出来。
他低声问:“冷血,你这次外出查案,有打听到我想要的消息吗?”
冷血闻言面上有些自责,他向花侍郎请罪:“我去四川问遍了道上的兄弟,他们说都没有听说过……而且时隔十三年,就算真的有,怕是也找不到相关的线索了。”
花大的面上有些失落。他想着,又将视线投向了天心月。
花大踌躇道:“月姑娘,我知道你身在群芳谷,又与移花宫的宫主是朋友,见多识广。所以我能不能请你一件事?”
天心月洗耳恭听。
花大方道:“是这样,我家有个小妹妹,只是在七岁的年纪走丢了。她走丢的时候是十三年前的灯节,那天她穿着一身红衣裳,胸前带着块刻着‘岁岁平安’的金锁,手里还捏着七童给她做的娃娃,一个穿着红衣裳的福娃娃。我希望你能帮我在江湖上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找到她的消息。”
天心月闻言,呼吸几不可见的顿了一瞬。
片刻后,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叹道:“十三年前?花大人这可是为难我了。若是以花家的能耐,十三年都寻不到线索,怕是我也无能为力。”
花大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花满楼,颇为无奈的苦笑道:“我哪里不知道。十三年了,每次有同僚外派,我都会前去请他们帮我找一找。但是十三年过去了,无论江湖还是地方,都毫无音讯。”
“我在朝堂越久,看到的事情越多,有时也忍不住想,小八是不是已经没了。”
“没了也好。”
不知是否是夕阳染红的错觉,花大的眼眶有些红,他喃喃道:“这江湖上满是刀山炼狱,小八要是流落去了那些地方倒不如死在那年的冬天。早点儿离开,她也能少受一点儿苦。”
天心月没有说话。
她轻声问:“百花楼里的那些灯……是花公子为她妹妹留的吗?”
花大默认了。
他苦笑道:“小八的走丢几乎成了我母亲和七童的心魔。但当年的事情不能怪七童……所以月姑娘,我希望你能帮我找一找。都说移花宫内女眷甚多,或许、或许——”他低声道,“哪怕是不好的消息,也好过没有消息。”
天心月微微笑了。
她略仰起了头,撩开了面上的帷幔,对花大轻声许诺:“好,我替你找。”
她说的轻极了,似是害怕暴露出自己的不稳的声音。冷血有所察觉,他看向了天心月。天心月已经向花大请辞。
天心月同花满楼告了别,随着冷血一并离开后,冷血忍不住问她:“月姑娘,你还好吗?”
天心月有些莫名,她温声问:“冷四爷怎么会问这个?”
冷血顿了一瞬,方才低声道:“我见你好像不太高兴。”
此时的天边已经隐隐露出的夜色,街上不少走街贩巷的人都归家了。街上一下变得有点冷冷清清。
可天心月丝毫不这么觉得。
她甚至觉得热闹极了。
她对冷血道:“不,我很高兴。”
天心月笑着:“我高兴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