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了,真不知道她为何还是受不得他的情话,谁人能想到,平日里冷漠如斯的慕宥宸,竟也会有舌灿莲花的一面。
那一抹难得的娇羞,很快又消失不见,手中捏着信纸,面露惆怅:
“慕宥宸,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将你拐来这陌生的部落。
父皇病重,你也不能伴其左右,记得临行前,父皇说他…说他活不过明年春天,距千术口中的预期,已经不足一年了。
我们万一…在他临死之前,都无法回去,可怎么是好?
都是我,他才会无子送终,夏国的江山所托无人,你会厌了这样的我吗?”
她知道,他不会,可还是忍不住这样问了,或许是她矫情了,亦或者是她想从他这里求得一份心安。
对于慕云帆,她恨过,怨过,怪过,也早已释然了。
对一个将死之人,她还有什么好放不下的,况且,她似乎能够理解慕云帆的做法了。
她的确是左右了慕宥宸的一切,她的确不想他继承大位,她也的确接受不了他纳其他的女子为妃为妾。
她这样的女子,着实是不适合留在他身边,不过,慕云帆终究是错了。
每个人,所求的都不同,不是人人都热衷于那个位置的,他不该强求,到最后,连他一心所为的儿子,都对他心存怨气。
“你再这般胡言乱语,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他坐拥整个天下,又岂会缺一个为他送终的人,他死的时候,可是国丧,有千千万万的百姓为他送终呢,江山又岂会没人要?
他们没了我,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天下,不会因为我一人大乱,他们并不是那么非我不可。
可是我知道,你不能没了我,我也不能没了你。”
一字字,一句句,击的沐千寻的心都要化了,是,她不能没有他,不能,她认。
沐千寻也知道,慕宥宸虽然口中倔强,可是心底,铁定也是不好受的。
毕竟,慕云帆是他的父亲,血浓于水的父亲,父子之情,又岂是说断就断的。
是,皇家本没有真情,可谁让慕宥宸就是一个重情之人呢,就算他再冷漠,也难以否认这一点。
打从很早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他的口是心非,明明在意慕云帆对他的态度,非要装作一副他不需要的样子,如今,还是这样。
“他是还有不少皇子,可是他们毕竟都还年幼,而成年的,就只有…你一个了。”
“那又如何,还不是他咎由自取,慕鸿宇是死有余辜,慕以霖也不是可用之人,慕寰枫更是活该落得那样的下场。
可是慕宣骁呢,他可是他亲手推上绝路的,他不顾及父子情谊,到头来,又能怨的了谁?
二哥他从小就聪慧过人,才华横溢,谋略无人能及,就是我也不敢与之相较。
可是他就因为二哥爱上的是一个男人,就生生弃这个儿子于不顾。
二哥生母位分低贱,我深知他付出了多少,才得到了他的赞扬,二哥最敬重的人就是他,临死,也对他没有过半句怨言。
真不知道他是如何下得去毒手的,爱一个人,爱谁,又岂是自己能够左右的,旁人不能理解也就算了,他可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他非得视他为自己的污点,独断专行,执意除之!”
沐千寻察觉的出,慕宥宸是真的动气了,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皇子,隐隐有几分好奇。
提起慕以霖来,沐千寻不由得感伤,这么多封的信中,偏偏就是没有慕轻悠的。
闲来无事,她总是会想起那个丫头,那个活泼可爱,天真善良的,蹦跶在自己左右的丫头。
还记着她陪自己一同戏耍慕宥宸,在琉璃殿门口,她打杨雨曦为自己出气,可惜,那样的时光,终究是一去不回了。
后来的后来,生了那么多的事,从慕轻悠的身上,她明白,原来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真的是那么累的一件事。
“慕宣骁,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她还记得弘羲,那个为了替慕宣骁报仇,不惜坠入风尘的男子,好看的惊为天人。
狭长的桃花眸,诉不尽的伤痛,肤若凝脂,唇似烈焰,让人一眼,就情不自禁的深陷。
说起来,慕宥宸的臂疾还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呢,不过,那也怪不得弘羲,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她。
慕宣骁能够为了弘羲甘愿赴死,弘羲也因着慕宣骁的死,入了魔,这般真挚的情感,却是偏偏得不到理解,世人呐,世人!
“慕宣骁啊,他有才能,随性洒脱,重情重义,温文尔雅。
从不与人结怨,不刻意亲近,每一步都走得稳妥,艰辛,他是为帝的最好人选。
他恐怕从未想到,他会遇见一个弘羲,他想要的安逸,也只能以另一种法子实现了。”
慕宥宸仰着头,目光深邃,言辞之间,尽是对慕宣骁的敬重。
“能担得起你这样的称赞,想必错不了。”
沐千寻淡淡一笑,这就是因果循环吧,可能慕云帆到死也不会认为,他杀了慕宣骁是错的,他早已对他有了偏见,要命的偏见,足以抹去他所有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