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不准
从坟地到木屋,弯弯绕绕,来来回回的,有好一段的路程。
沐千寻的神情始终是呆滞的,鬼逸只是在她身前为她引路,一声不吭。
通红的眼眶,至今没有变回原先的颜色,紧抿着唇,耷拉着眼皮,显尽憔悴的模样。
鬼逸身子微微侧转,望着她空洞无神的眼,凤眸一闪,随即转身,放慢了步伐。
沐千寻勉强的步子,亦是随着鬼逸的速度,缓了些许,摸着似乎已经与原先有几分不同的小腹,苦涩的笑。
她又造下杀孽了,她也不想的,不想让孩子尚未出生,就经受血腥暴戾的洗礼。
可是,这是他们逼她的,她别无选择,是他们一路将她逼至绝境的,自是要承担她的怒火。
在孩子出生之前,她的双手,怕是还要沾染更多的鲜血,这也,只是个开始罢了。
她只盼……有什么报应,就都冲着她来吧,不要再殃及她身边的人了,更不要殃及到腹中这个无辜的,来之不易的孩子,她承受不来了……
站在巴掌大的小院中,望着一排排整齐的竹竿邦成的栅栏墙,恍如隔世。
沐千寻垂瞧着自己带血的衣衫,轻咬着下唇,犯了难,迟迟不敢移步。
纯白的衣衫,沾染上一点点血迹,都扎眼的很,后摆磨的破破烂烂的,零碎不堪,她怎么敢以这副样子站在慕宥宸面前呢。
衣衫都搁置在后院,青天白日的,她总不能从屋顶翻到后院去,慕宥宸又怎会不起疑。
他的身子才刚刚有点起色,她不想他又为自己劳心,她不想让他知晓,她又带着腹中的孩子去涉险了,更不想让他知晓……她给他立了座假坟……
趁着她怔怔出神,纠结万千之际,慕宥宸恢复了几分精气的声音便突兀的从屋中传了出来,惊的她心头一颤:
“寻儿?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小心了,可惜,她还是低估了慕宥宸的耳力,求救似的盯着鬼逸,局促不安。
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重叠的脚步声,让慕宥宸现了端倪。
“是我!”
鬼逸无奈的接了话茬,烦躁的甩甩袖子,转身进了屋,故意弄出天大的动静。
沐千寻悠悠的叹了口气,能瞒一时瞒一时吧,起码,慕宥宸伤好之前,她不想他知晓。
她知,鬼逸是为了混淆慕宥宸的听觉,遂趁着屋中的动静没有停下之前,找了个台阶,静静的靠在墙角,安坐了下来。
想想鬼逸笨拙的遮掩方式,不由的笑,屋中的摆设,她都廖记于心,本就没有几件重物,鬼逸这架势,难不成是把自己给砸了。
身下的石阶暖暖的,脑袋软软的靠在身后竹制的墙壁上,似乎浑身的防备都在那一刻无声的卸下了。
心中是诉不尽的惆怅与压抑,明明,第一步,她已经做到了,和他们谋划好的,分毫不差。
接着,就是等了,等她的胎气渐稳,等她能将自己的功力操控自如,等慕宥宸伤势好转,然后……他们便能直捣樊宁了。
可是,为何,突然之间,她就觉得那么那么的疲惫,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一下子,似乎支撑她的东西,在蓦然之间,消失了。
只是跟他们斗了一场,只是杀了一人,只是刚刚开始,她就已然心力交瘁了。
杀伐真的是种沉重的东西,或许是她怀着孩子的缘故,或许是她上了年纪的缘故,这么小小的一场争斗呀……
轻闭着眸子,脑海中林林总总的,闪现过好多记忆中的画面,呼吸绵绵,在日光的映照下,昏昏欲睡。
竹林深处,真真是宁静,饶是心绪紊乱,也总是被这份宁静感染着,神色恬静放松。
四周都静悄悄的,耳边只有慕宥宸偶尔的询问传出,零零星星的落在心间。
每每听到慕宥宸的声音,沐千寻的嘴角,总是忍不住上扬,他还好好的,好好的在她身边,她还怕什么。
慕宥宸对鬼逸的态度,难得的平和,那是对陌生人,特别是陌生男子独有的平和。
是了,鬼逸就是有这种魔力,让所有人都提不起防备的魔力,他是茫茫人海中,最独特的一个。
随意洒脱,无拘无束,活在自己的限制里,却又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了如指掌似的,跟他,没有利益的牵绊,剩下的,就只剩肆意。
慕宥宸翻来覆去的问,也没个新意,归根结底,意思就是: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这么久了,一个人,会不会迷路。
沐千寻不得不在心中赞叹,知她者,莫过于慕宥宸也,没了鬼逸,她定是要出门忘路的。
鬼逸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敷衍了事,慕宥宸便也不问了,耳边愈的清净下来。
头顶直射的日光,渐渐西移,先是剩下半轮映照在她身上,慢慢的,是只剩一缕,斜斜的射在地面,墙头。
再后来,就彻底没入了地平线,取而代之的是一轮淡白色的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