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纵是气恼,郑姬还是按捺不住,展开了那丝帕,但见上面一行端庄郑书。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短短两句诗,皆是郑曲。一“野有蔓草”,言一见钟情;一“子衿”,言思之若狂。那双炽眸顿时浮上心间。郑姬只觉心跳怦怦,面上霞红,自从嫁入楚地,她已许久未收过这样的诗句。偏偏让那可恶的申公,帛书传情!
嗔怒之余,她又忍不住看了那信一遍,唇角突然浮起笑容。纵我不往,子宁不来?若她去了,又会如何?
嘴角噙笑,郑姬把丝帕拢进了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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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给申公施艾时,并未现任何异样,楚子苓心中仍旧警铃大作,总觉那两人似乎有些古怪。可惜这几日巫瞳不在,她连个问话的人都找不到。想来想去,还是让蒹葭打听郑姬的来历。如此绝色,不可能无人知晓的。
结果不费吹灰之力,蒹葭就寻来了她想要的答案。
“奴听旁的婢子说了,那郑姬可大有来头。据说一国之君都因她而死,还被灭了国呢!”蒹葭从同来的郑人那里,听了一耳朵阴私,两眼都要放出光来,“她后嫁的夫君连尹襄老早就身故,现在护着她的是继子黑要,听闻两人有私!还有郑姬以前也有情郎,大被同眠,不愧是穆公之女!”
蒹葭说的兴致勃勃,听起来还颇为艳羡,然而楚子苓关注的可不知这个。那乱七八糟的话语拼凑起来,让她浑身一震,突然想到一事:“郑姬不是早就嫁了人吗?怎还如此称呼?”
这种诸侯之女,嫁人也是嫁卿士的,怎么会不冠上夫家的姓氏?
蒹葭眨了眨眼睛:“原先她嫁了陈国夏大夫,应该称作夏姬?怕是不吉,才改了吧。”
夏姬!如此绝色,身在楚国,还是穆公之女!楚子苓简直要说不出话来了,她的印象中,的确有这么个名垂千古,可称春秋四大美女之一的女子。而这女子传奇生涯的终点,就是嫁给了一个为她抛弃一切的男人,那人名叫“申公巫臣”!原来郑姬就是那个夏姬,申公就是那个巫臣!
两人竟然在她面前相会,那是否还会出现携美出奔之事呢?楚子苓顿时心乱如麻。戳穿他们?以此为借口,让巫臣带她离开楚宫?然而万般思绪翻腾,还是被她压了下来。
她现在既无证据,也无权势,哪里比得过身为县尹的申公巫臣?冒然点破此事,旁人信或不信,她都自身难保。双手握拳,深深吸了两口气,楚子苓才道:“郑姬还有三次艾灸,须得好生看着。”
看什么?蒹葭没有反应过来,一脸茫然。楚子苓也不点破。蒹葭心思浅显,是万万不能让她知晓的。若是有个能商量的人就好了……
一个身影浮上脑海,楚子苓却摇了摇头。那人怕是早就离开楚地了,多想无益。只盼最后这三次机会,能搭上夏姬,助她出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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驷马并驰,骖缁服赤,蹄声似雷,飞鬃若焰。就见一大汉长身而立,控烈马如臂使指。如此潇洒仪态,便是楚地御者如云,也毫不逊色。
楚王欲秋狝,卿大夫莫不选良驹,择猛士,只为围猎时拨个头筹。这大汉,正是右御许偃新养的门客,可称得上御术精湛,勇武无双。然他今日驰骋,为的却不是人前显露。马儿奔驰,飞快赶回许府,那人勒马下车,大步朝里走去。
“许子唤某,可是宫中有变?”见到许偃,田恒也不矫饰,开口便道。
他之前奉命,在郊外大营驻扎,演练车阵围猎。谁料从昨日起,营内车马就撤了不少,那些离开的卿士也个个面有焦色。今日许偃又急招他回来,田恒又岂会猜不出缘由?
“正是。”许偃长叹一声,“大王昨日卒中,已昏迷不醒。”
田恒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楚王年事以高,卒中昏迷,怕是难醒。然而楚国这几代多有篡位之事,若王崩,怕是会有乱起。
也不迟疑,田恒立刻道:“许子当护太子,小君。”
楚国那年幼的太子其实还不算什么,但是王妃樊姬,是个极有手腕之人,必不会容旁人夺了自己儿子的君位。此刻已不是鼠两端的时候,必须要让王妃知晓,他绝无谋逆之心。
许偃浑身一震,倒是把之前那些纠结都抛之脑后,连连颔:“田宾客所言甚是,吾这便入宫!”
谏言不过尔尔,田恒真正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此刻宫内怕是要乱,还请许子劝说王后,放巫苓出宫。”
许偃倒是一怔:“巫苓医术高超,何不让她为大王诊治?”
田恒的面色立刻沉了下来:“大王乃卒中,施针怕是不妥。巫苓对小君子有恩,还望许子救她一命。”
卒中有救吗?就算能活过来,还能如常人一般吗?这时用金针救治,不论救不救的回,对于巫苓都不是好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助她离宫,保全性命。
许偃迟疑片刻,终是点了点头:“若大王真有不测,吾会一试。”
他可以不建议让巫苓为大王施针,但是却不能此刻接她出宫。唯有大王身故,这些宫巫才有离开的可能。只要没给大王诊治,就不会身殉,还是有不小希望的。
田恒眉头紧缩,却也知道这是许偃能答应的底线了,只能深深一揖:“某谢过许子。”
这礼数,倒是让许偃生出些感慨。田恒如此看重救命恩人,实乃义士也,他又岂能落于人后?也不耽搁,许偃立刻命人备车,前往楚宫。
许偃走了,田恒的心绪却依旧不宁。巫苓身在宫中,也没甚依仗,会不会忘乎所以,去治楚王?不行,他要想法把消息传入宫中才行!原地踱了几步,田恒转身立刻许府,向郑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