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恒悟性着实不低,盯着那字看了半晌,突然醒悟:“子苓?你叫子苓?”
难道她不从巫姓,而是姓“子”?列国之中,唯有宋国公室姓“子”啊。说起来,她这不知变通的模样,是有些像宋人。可她最初不是说自己来自楚地吗?直觉其中有些隐秘,田恒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这事,莫让旁人知晓。某还是唤汝巫苓为好。”
被田恒说得一愣,但是楚子苓没有反驳。是啊,她现在无依无靠,唯有医术傍身。可是在春秋,医哪有巫混的开?没想到自己堂堂楚氏针法的传人,也要靠巫婆的头衔混饭吃了。
见她面带苦涩,却未反驳,田恒只当自己猜对了,又劝了句:“若是住不惯,也可先回郑府。”
他就是看那私巫不惯,还是郑府安稳些。
楚子苓却摇了摇头:“再等两日”
癫痫作可不固定,烧也没有全退,还是等病情稳定后再说吧。
见巫苓目光落在那小儿身上,眼底惊乱渐渐消散,只剩下往日的平静安和,田恒便不再劝,重新坐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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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巫,真不除去那女子吗?怕成心腹之患啊……”送走千恩万谢的家主后,巫齿的弟子凑上前来,颇为忧心的进言道。
今日这场争斗,众人全都看在眼里。那巫苓目中无人,毫不把身为许氏私巫的大巫放在眼力。若换个时候,他也许能动用威信,轻易除掉不敬之人。偏偏巫苓手法高妙,竟然须臾救回了小君子的性命。这下那新巫就成了许氏座上宾,若是想对他们不利,甚至取而代之,岂不麻烦?此等隐患,还是当尽快铲除才行!
谁料那眼帘微垂的老者,反问一句:“汝是巫医吗?”
弟子一怔,赶忙道:“自然不是。”
“那汝怕甚。”巫齿撩眼看他,“吾等乃是私巫,祝、咒、占才是立身之本。那女子可会?”
弟子顿时说不出话了。那女人哪里像个巫者?施法时既不唱咒,也不起舞,就简简单单用针一刺,怎么能显出本事?这样的手法,会占祝才是有鬼!
“她之敌,不在吾等,而在游巫。派个人,把今日之事,告知巫汤。”巫齿森森一笑,黑牙尽露。
那弟子打了个哆嗦,已经知道大巫的打算了。巫汤可是郢都最有名气的巫医,平素只做游巫,不受供奉,还能置下大宅,不正是因为治病的手段。如今又冒出个巫医,且手段高明,怕会让他睡不安稳。如此一来,不就祸水东引了?
“小人懂了。”弟子赶忙答道。
那巫齿却未就此罢休,又吩咐道:“派几个人,盯着那女子,不论取用了什么,都要细细报上。”
那弟子精神一振:“可是要窥她巫法?”
说起来,那女子实在不够谨慎,在巫舍中就敢施法。别说大巫,就连他们这些从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巫齿并未作答,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弟子心领神会,退了出去。
没了闲杂人等,巫齿唇边露出一抹森森笑容。这次让家主请人,着实大妙。他在许氏的地位,又能稳上十载了。
“监马尹府上执事求拜?”听到门人禀报,石淳吃了一惊。
他昨日还愁不已,生怕这巫苓跟田恒一般,是个养不熟的。万一哪日待得烦了,就要甩袖而去。未曾想只是去了许府一趟,竟然就传出了名声,引得人登门。
这可是好事啊!
巫苓如今身在郑府,是他家公孙请来的巫者。若是能让卿士相求,岂不落下了人情好处?公孙在楚地这么久,也没结交多少权贵,如今靠着个巫医,倒是有了几分起色。而巫苓术法着实不弱,若是再治好几个,更要锦上添花。哪怕有朝一日,她要另攀高门,这些好处,总也是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