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差点忘了,这位毓朗贝勒除了身居要职,掌管京城警卫驻防大权,还是宗人府的宗正,也就是皇族的大管家,微微思索,叶开照实回答:“下官祖上和太祖爷是同一系,入关之后赏了黄带子,后来顺治年间,先人犯了王法,被下令撤了黄带子,按理儿算不上宗室。”良弼这样的没落贵族,简直和那位编草鞋的刘皇叔有的一拼,迫于生计,良弼幼年过的是流迁不断的生活。
“古人言,贫穷可以养志,良大人比那些只会靠祖上庇荫鱼肉度日的宗室强得多,要兴我大清,归根结底是要靠咱们自己人,总不能光指望些外人。”
除了追忆入主中原时的雄风凛凛,毓朗也只能这样唉声叹息,离开了马背的女真民族,腐化堕落的速度堪比分崩离析时的蒙古帝国,晚清七十年,整个爱新觉罗家,除了寥寥无几的几个人,皇族内部几乎毫无作为。
偏过头去,毓朗和身后的载涛相互对视一下,后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良大人,今天把你请来不为别的。”载涛的声音慢慢变得亢奋起来,“摄政王让我和朗贝勒训练一支新军,这新军是皇家的禁卫军,你是大清的人才,更是咱们觉罗家的人才,这禁卫军由你来负责编练。”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是在听到皇家禁卫军这几个字时,叶开的心情还是不太平静,这支被遗忘在历史某个不起眼角落的神秘军队,堪称精锐中精锐,从军装到武器,几乎清一色德国翻版,甚至连当时最先进的马克沁机枪都有装备,远非当时三十六镇新军可比,然而令人倍感讽刺的是,这支武装到牙齿的皇家禁卫军并没有成为拱卫帝国城墙的最后屏障,反倒是没放一枪一弹,成为时代更迭的冷眼看客。
“北洋新军,练来练去都练成了袁家军,有了这禁卫军,害怕他袁世凯再敢揽权不成。”载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有些郁郁不平的说道,显然对于挡在整个皇家最高层的实权人物,让这位深受德国皇族统兵思想影响的少壮派如芒在背。
叶开暗自一笑,并不急着回答,心中反复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分量,才不急不缓的说道:“良弼是大清将领,八旗子弟,统兵练兵责无旁贷,不过...”
“良大人有什么顾虑?”听出了弦外之音,载涛追问道。
作为帝国上层精英,又是不知不扣的满人觉罗,叶开非常清楚自己的价值和身份,为了消除所有的掣肘,他才会选择以退为进,接着加码加料地说道:“贝勒爷,自古练兵,一是要有人,二是要有财,若是什么都没有,良弼一人怕是孤掌难鸣。”
考虑了片刻,载涛露出了一丝似乎还以为什么大事的轻松感,言辞肯定的说道:“筹练禁卫军,良大人你全权负责,大事小事皆可自便,摄政王,朗贝勒,我,都会极力襄助。”
“谢贝勒爷恩准,有了这两条,不出两年禁卫军一定可成,咱大清必定江山永固。”叶开拍着胸脯的保证,脸上不失时机地涌上一抹义正言辞,“良弼在日本陆军学校学习的时候,那些个日本学员每天清晨起床,必定先喊三声天皇陛下万岁,良弼那时候就在想,若是有朝一日,我大清将士人人都如此,何愁国家不强盛?”
“说得好,若是真有那一日,你良赉臣功不可没!”德**队纵横欧陆所向披靡深深烙印在载涛的脑海里,在这一刻,脸色也因为激动而变得潮红。
同样,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是心旷神怡,计划一拍而定,利益被三个人扯到了最大化,对叶开来说,世界上最美妙的事,就是眼睁睁看着对手吞下阴谋,为了达到最终的目的,他心里面已经炮制了无数颗毒药夹心的糖果。
“抱歉,这支军队绝对不会碌碌无为。”对于这支还停留在纸面上的精锐力量,是否会重蹈历史的覆辙,叶开在心中已经给出了确切的答案,平静的脸庞下,阴谋的暗流却是不断飚动。
“赉臣,明天的御前会议你也去,摄政王要召见你。”载涛干脆称呼起了良弼的字,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有种挽救帝国于危急的磅礴感,停顿了片刻,这位今年才刚刚二十出头对于政治还缺少些火候的年轻贝勒,略带神秘且自信满满的说道:“明天的会议过后,袁世凯的死期要到了。”
“为了咱大清基业万年,袁世凯必须死!”
叶开急声附和,然而仅仅是咀嚼肌带动着皮下脂肪轻微抖动了一下,脸上却依旧处处洋溢着那种忠心至死的凛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