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舒抬头,迎上薛睿饱含关切的眼神,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讲,忽就有了一小股倾诉的念头,想和眼前这个人讲一讲她的烦恼,这念头一冒出来,便蹭蹭往上涨,就好像夏末地里的瓜秧子,压都压不住。
“我...我前些日给自己卜了卦。查出自己将有祸至。”
薛睿看着余舒犹犹豫豫地说出这两句话,稍一迟疑,脸色变得有些凝重了,余舒的脾气,他很是了解,虽说有时爱扯谎胡诌。但正经的时候从不开玩笑,这会儿她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她这“祸”**是料准了,而且还不小。
余舒见薛睿没有插话,抬手喝了一口茶,湿了湿嗓子,轻轻蹙起秀气的眉毛,道:“这事还要说到上回去公主府赴宴,回来我担心十一皇子寻我晦气,就给自己卜了几卦平安,便知凶相未褪,一直暗暗警惕着。初二那天我在双阳会上看到纪星璇身影,心里有些疑虑,第二日便在街上抓了瞿海,你说这事儿是不是有点邪门?”
薛睿哭笑不得,这还真有些巧了,难怪她疑心病,换了是他,也要多几分小心。
“我这人,你是知道的,过不了几天安生日子,若论倒霉,我说第二,没人敢讲第一。”余舒满嘴自嘲,脸上却写着认命。
薛睿嘴角可疑地动了动,心中附和着她的话。
“我担心是有人要针对我,回去后就好好给自己卜算了一回。我同你说过,我那一手六爻奇术,所求甚准,加上我买了一小盒龙涎香所助,费了好大精神,才算出个大概,卦上讲——这个月十三,我恐有杀身之祸。”
薛睿眼皮跳了一下,盯着余舒略带沉重的脸庞,一时没有做声。
倒是余舒,把堵在心里好几天的包袱抖了出来,一下子轻松不少,将手里的茶喝完,轻轻放在桌子上,转头看着薛睿,想听听他有什么说法。
“会不会是你算岔了?”薛睿一问完,便抬起手,制住了要说话的余舒,声调平稳地告诉她:“七皇子和十一皇子那里,我敢大言不惭保证,绝不会对你下手,至少双阳会期间不会。而瞿海那里,你也看到,他那副模样,又能奈何你。除此之外,你并无别的仇家,又是哪里来的杀身之祸,我想是你草木皆兵了。”
闻言,余舒没急着辩解,而是回忆起半年前的一起旧事,沉着嗓音对薛睿提起:“去年我从义阳城北上,途中那场大祸你晓得了,我却没对你提起过,出事之前,我就曾以六爻卜算到我将有大祸临头,由于当时所学并不精湛,只是同大哥你现在一样,以为是自己太小心了,谁知道竟险些死在那里,九死一生才逃脱掉。其实这次我会格外惊恐,并非没有缘故,只因那六爻卜我,算出的一道凶卦,同我当日在商船上卜出的——乃是同一卦。”
记起那个死里逃生的夜晚,被血洗的商船上,满眼的尸,奔流的江涛,淹没人的冰冷,余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眼中渐渐凝聚起一团阴影,脸色有点白。
“阿舒?”
冰凉的手背覆上一层暖意,余舒恍惚回神,对上一双黑的亮的眸子,她模糊的视线才又清晰起来,轻吸了一口气,扯动嘴角,牵强笑道:“至少我经历过一回,怕是不怕的。”
薛睿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刚才分明是从她眼中窥到了一丝怯弱,看着她逞强,只觉心疼,想着这丫头为了别人承担那么多,又有谁来替她分担。
这一刻由不得他遮遮掩掩,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掌紧紧握住,说不出许多安慰的言辞,但有一句:“有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