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司徒晴岚,余舒回到后院楼上,将今日新得的印章拿出来把玩一阵,而后睡了一个囫囵的午觉,到下午醒来,觉得身上腻,便使人去烧热汤,准备泡一泡。
洗完澡,余舒觉得爽利了,今日不想看那些死人案子,就换好衣衫,让小晴打扮成小厮,带着出了门。
駉马街上不单忘机楼一家酒楼,此地商铺林立,两道夹宾,越晚越热闹。
街中央有一间茶馆,里头正有说书人抑扬顿挫地讲着段子,余舒找了个好位置,要上一壶香茶一碟瓜子,坐下来听书。
这时人讲书,有三趣,一趣手中物,或扇、或板子、或二胡。二趣大小声,有时高嗓一吼吓破胆,有时绵绵一句听不清。三趣那捧场的,下座三五个,有趣没趣都要吆喝两声。
余舒坐不久,前一个段子讲完后,就换了一位豆衫枣褂子的说书人来,方方国字脸,生的大众模样,此人手中一柄大长折扇,打开能挡住半个身,摇一摇,风呼啦啦响,刚上桌子,就惹一串笑声。
“各位请场咯!老葛我今日讲个新桥段给大家伙听,这回说的可不是天上地下的,不是那些个没影没边儿的,在座的都竖起耳朵来,我保管你们听的尽兴——”
余舒被这开场白吸引去,听四周安静下来,那方脸的说书人手中大扇子“啪啪”一敲,整起脸色,顿声道:“话说,在那宝太一十二年,六月头,三年一回的大衍试正风行,从南边游走进京一名年轻的易客,家姓云,咱们且唤他云先生。这云先生,可是个风流俊俏人,生得一张玉面俊容,那晋国的潘安见了也要羞不如。这云先生为赴大衍试而来,胸有成竹,且在京城出没半月,就凭一身才华,惹来不少世家子弟结交,甘愿与他称兄道弟,而也有人眼红嫉妒,上门寻衅,无一不是被云先生教训了一通,自此,名声更显,便有人慕名而来——”
说书人打开扇子,接着道:“八月间,云先生住在乾元街上一家酒楼,有一日来了一位娇客,为何说是娇客,且听我讲,这娇客虽是男子打扮,素面单头,但是体态芊芊,春晓姿容,比女人家都美貌的,可不是娇客?”
下面一阵哄笑,就有捧场的道:“那是哪一家小姐扮了书生吧?”
说书人笑着摆摆扇子,并不搭茬,继续讲他的:“这娇客自姓文二,咱们且这么称呼他。这文二亦是个趣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说古论今无一不能,且知情达理,体贴温厚。云先生一见,便得知己,两人结伴同游京城,白日游湖说风景,夜来月下酌酒茗,风流无双,羡煞旁人啊。就这么展眼度去一段好时光,便到了大衍试开拔,那云先生一心应试,那文二却在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
说书人神秘兮兮地朝众人眨眨眼睛,有人连忙递上一碗好茶,求他再讲,生怕他断在这里,说书人也不含糊,润了口舌,便徐徐道来:“大衍试后,云先生寻起文二,屡屡不得,伤心之下,便整日在湖畔醉酒,懒懒不理旁人,就这么晃过正月,等到大衍试放榜——”
他故意停顿,立马有人插嘴:“这云先生可是高中了?”
一群人接嘴:“可不是高中了么!”
“定是高中无疑了!”
......
说书人等热闹过去,才眯眼一笑,手中大扇子指了一圈,道:“不只是高中,那敲锣打鼓送喜的人,去了一拨,来了一拨,云先生的名声,在京城里一日旺过一日,直到有一天,一道金旨从天而降——”
“啪”他将手中折扇猛地合起,陡然扬声,尖着嗓音学那太监做声:“圣上有旨,德天昭华,今岁大衍易子云沐枫,才艺绝伦,经天纬地,钦赐‘云华’为号,指麓月公主为婚,钦赐!”
话声落,茶馆里嗖然一静,针叶有声,有人手一抖,碰落了茶杯,唏嘘声未起,那说书人又“唰”地一下将纸扇打开,优哉游哉地说道:“这云先生听闻旨意,不喜反惊,迟迟不肯接旨,你们道是为何?”
众人面面相觑,书听到这里,这“云先生”的身份已然大白,谁胡乱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就有人大胆猜测道:“可是他心仪那女扮男装的文二姑娘?”
说书人摇头一笑,空出一只手来,在空中比划几下,口中念念有词:“文二、文二,便是个‘刘’字,你们还不晓得这文二是谁吗?”
“嘶——这文二竟是麓月公主!?”
说书人拿扇子指着那人,道:“正是。”
便有人惊奇:“那他为何不肯接旨?他是不知情?”
“哈哈,说错了。”说书人突然冷笑,手中折扇重重砸在桌面上,严词厉色道:“因为这云先生,家乡早有妻子!”
在一阵抽气声中,就在茶馆里,从头听到尾的余舒,瞪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