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枪越早，对敌人造成的压力就越大，就算不能一枪毙命，命中对方身体任何部位都会给你带来优势。你仍要练习命中率，但你得知道，瞄准时间和获得命中率之间并非是一对一的关系——瞄准时间越长，你的命中收益率就越低。我对你的要求是，尽量建立一个稳定的大略命中率，然后毫不犹豫尽早开枪。”

钱镜唰的一声高高举起手来，经过柳先生同意后才言。“柳师傅，为什么我觉得你不是个古典功夫大师，而是个现代士兵呢？你的理论是基于数学的吧？”

“不，是用无数人命积累起来的。别用那种惊恐的眼神看我，又不是我杀的，我只是看得比较多。就像马路上的红绿灯、护栏和斑马线，那些都是死了无数人之后，总结出来的方法，其中必有道理。有些人偏以为自己的一条命比之前的无数条命更有价值，然后以自己的死亡来嘲笑经验。这是多么大的浪费。”

钱镜总觉得柳先生这是在说自己，是再次告诫他不要凭自己的心意乱搞，还是得踏踏实实工作才行。没关系，人老了絮叨一些可以理解，钱镜听着、记住、照搬就是。等白旗杂货店的境况改善，情况生变化再做计较。

“记住出枪的姿势，尤其是你这个新手。不要直着抬起胳膊射击，那样对命中率没好处。枪贴着身侧提上来，然后双手持枪在脸侧平推出去。平推的方向就是敌人的方向，你要感觉是用手指戳对面的敌人，这是你身体天生就会的瞄准方式。推直了就开枪，不要犹豫，尽量减少水平和竖直方向的摆动。来，我教你握枪的姿势，然后你就打靶吧。”

钱镜学了一些动作，柳先生结合动作给他讲了其中道理。枪怎么放、怎么拿、怎么瞄准、怎么加快速度。他从来没想过其中居然会有这么多细节，更没想到原以为有趣的练习，实际上仍旧非常枯燥。

也许第一百枪之前，一切都还是有趣的。而那之后，乐趣就被虎口、手肘、肩膀的不适取代，而这种不适很快就变成了疼痛。“换另外一只手。”柳先生说道：“继续练下去，一直不要停。这个模拟场地有无数的子弹，枪也不会坏，你身体受的伤我最后会帮你治疗。钱镜，你得让肌肉形成记忆，然后才能让大脑形成记忆。这一整个练习的过程，与你获得一条新肢体的过程没有任何区别。”

钱镜眨眨眼睛，似乎柳先生并不知道自己的左臂其实是假肢吧？他用右手开枪，后坐力积累起来是个比较严重的问题，但是左手却完全没事儿。一千五百万的假肢（其实还应该算上保险费用）看起来很普通，但精细都在内部。只是十多次重复之后，它就可以完美执行钱镜下达的命令，非常准确和稳定地进行射击，而且感觉不到后坐力伤害。

柳先生也注意到了这点，但是他一言不，就想看看钱镜怎么做。如果继续用左手练下去，水平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什么提高，但是可以偷懒，并且让右臂更多休息。钱镜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将枪交还给了右手。

柳先生看着钱镜又开始用右手，而且只用右手训练，欣慰地笑了。“疼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疼，又酸又疼，动一下还想抽抽。不仅疼，而且累，还特别烦。”钱镜一边龇牙咧嘴地说话，一边继续扣动扳机：“不过这枪真结实。我觉得我肩膀坏了，它都不会坏。柳先生，我有一点不明白：若是我目前更适合远程攻击，那你怎么不教我用魔法呢？”

“我又不会，如何教你？”柳先生用非常诚恳的语气说道：“你要是有余力，想练什么都行，哪怕你学会制造魔像，或者操纵无人机呢？钱镜，我教给你的都是基本，从不是限制你的藩篱。甚至说的无情一点，你只要做一个称职的营业员，让白旗杂货店好起来。之后你是升仙还是下地狱，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钱镜突然转过身来，双手持枪对准了柳先生：“我突然想到一点：若我遇到了持枪者该怎么办？你是不是有什么还没有教我的？”

“嗯，你想到了，这很好。”柳先生径直走过来，用两根手指轻轻拨开枪口。“钱镜，我来教你闪躲。别兴奋，不是教你躲子弹。哪怕是我，也得全力以赴才能在短时间做到那样的事情。人类的身体太弱，而子弹是为击败这个身体设计的。记住，你要战胜的是对手，而不是子弹。”

于是，柳先生开始讲解如何锻炼身体基本素质，以及提高临场判断能力。如果将他讲述的所有知识分开来看，每一条都是直白、浅显、非常基本的道理，可想要将其全部组合起来却很困难。柳先生的这套本领，号称“集前人之大成于一身”，简称“前成身”，完全没有开创性，所有招数的目的就是少犯错。钱镜要做的就是死记硬背里面的道理，日常一刻不停地观察周围，然后进行思考。人的速度跑不过子弹，但是只要思想超前些，跑赢开枪的人，那就相当于跑过了子弹。

“你有四天的时间练习，大约能为你提高五成的生存几率。”柳先生说道：“异种界非常混乱，有许多疯子和野兽，你不能以本源地球的观念来看它。由于那个世界比较混乱，这次送货你很可能会偏离降落点。你得用自己的双腿丈量地面，到达目的地，然后白旗杂货店就能稳定住这一段空间，再次交易就安全了。”

“我明白的，这就是渠道，考试里面有这个知识点。”

“我在休息室门口留下些药，可以加速你的伤口恢复，但记住不要多用。我要去备齐货物清单上的东西，有什么事情随时打电话找我。今天真不错，没想到小牛会自己找上门来。通过他，也许还能找回一些老朋友，让白旗的生意红火起来。”

柳先生一边嘀咕着一边走了，钱镜本想喊住他问问自己站收银台时出现的进度条的事情，但想想还有生存的压力，有空再说吧。“前成身”这套东西又琐碎又复杂，但却很适合钱镜这种稍微杞人忧天的性格。将坏事想在前面，他平常就有这样的习惯，而现在多了套系统的理论来加强这个方面，这是件好事。而且，“前成身”可以谐音变成“钱成神”，这不就预示着自己可以“成神”？

尽管钱镜也知道“钱成神”只是种心理暗示，其中并没有必然的道理，可它的确有利于训练。捡起枪来，钱镜开始用“前成身”的方法训练，调整动作、改掉坏习惯、更快速警觉地观察周围，尽可能先开枪。

或许他还没意识到，总是先开枪可能不是什么好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