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归化城。
“大人,大人”一个亲兵气喘吁吁的冲进屋内,将杜国英惊醒了过来,他下意识的伸手往枕头一摸,指尖触到一个坚硬的物体,那是佩刀的柄,他紧紧握住刀柄,方才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什么事“杜国英的肩膀又酸又疼,这是穿着胸甲睡觉的结果,枕头下压着钢刀,穿着胸甲,角弓和箭矢就挂在床头,自从女真人围城之后他一直都是这样。
“东虏撤兵了,解围了”
“什么”杜国英正在束紧腰带的手停住了:“你再说一遍”
“东虏撤兵了,解围了”亲兵的眼睛里面闪着喜悦的光,他的罩甲穿反了,可他自己和杜国英都没有现。杜国英飞快的将脚塞进鞋子,跳下床:“快,去看看”
城外已经是空无一物,只留下一片四处皲裂的平原。壕沟、栅栏、还有昨天围城一方焚烧尸体的柴堆还在冒着黑烟,只是军队、牲口、还有帐篷不见了。杜国英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象没有改变,他不禁松了口气,紧绷着的身体松弛了下来。
“将军,我听说野蛮人撤退了”从身后传来了托马斯的特有的口音,说实话杜国英平日里并不太喜欢这个黄绿眼的蛮子,但此时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却感到无比的亲切,他转过头,眼含泪水:“是的,东虏解围了,我们赢了”
“也许吧”也许是第一次和女真人打交道的缘故,托马斯看上去没有杜国英那么兴奋,他看了看城外的情景:“将军,我在西伯利亚时没少和这些狡猾的鞑靼人打过交道,他们惯用的伎俩是先佯装撤退,然后掉过头来个突然袭击,中了他们圈套的人会被吃的连骨头都剩不下。”
托马斯的提醒让杜国英冷静了下来,他决定暂时不要纠正对方蒙古人和女真人的区别:“那你们当时是怎么对付那些鞑靼人的”
“挑选几个最机警、最勇敢、骑术最好的小伙子,给他们每人三匹好马,让他们去看看这些鞑靼人是真的撤退还是耍花样鉴于有一种可能是总兵大人的援兵到了,我建议向西面也派出几个哨探。“
“你说的很对,托马斯来人,挑选十个好骑手,每个人带上三匹马,去看看东虏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岳托策马站在土丘上,看着正在撤退的大军,雨水落在他的脸上,就好像在哭泣。
“是的,我真应该大哭一场”岳托的在心中苦笑,实际上后金军最大的损失不过是地道里面那不到三百人,在一场围城战中死这点人可以说微不足道,但这三百人当中包括耿仲明,在归降的汉军将领中,他的地位仅次于孔有德。更重要的是岳托在城下蹲了一个多月却一无所获,士兵们可以接受在战争中死人,但不能接受死了人却一无所获。而归属岳托指挥的镶黄旗和汉军旗近一万人马在新归化城下辛苦了一个多月,除了满手的水泡和老茧,连一匹马、一头羊都没有抢到。反观皇太极指挥的正黄旗、蒙古左右两翼、同来的蒙古各部却抢得盆满钵满,这两厢一比较,麾下将士们的怨气可想而知。
“不过对于大汗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吧”自从皇太极登上大汗之位后,就一\门\心\思打击实力雄厚,威胁到他汗位的几位叔伯兄弟,先是莽古尔泰和阿敏,然后是自己的父亲代善。在这一过程中,岳托一直是扮演皇太极的助手的角色,而随着莽古尔泰身死,阿敏被囚禁,代善隐退,执掌兵部大权的岳托的位置就渐渐凸显出来了。虽然小皇太极一辈的他无法威胁皇太极本人,但是正值壮年,军功显赫的他对于皇太极的下一代隐然构成了威胁,尤其是豪格被俘之后,这一威胁更凸显了。岳托实在是太了解自己这位八叔了,皇太极有一种天赋,能够迅速的抓住一切变化,将其转变为对自己有利的机会,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和硕贝勒,雨越来越大了,穿上这个吧”孔有德从亲兵手中接过一件带兜帽的熊皮斗篷,递了过去。岳托接过斗篷,披在身上,踢了踢坐骑,下了小丘,风夹杂着细雨,抽打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他能够听到士兵们的诅咒声,不知道是在诅咒天气,还是在诅咒自己。
“炮队怎么样了”
“已经走出去二十里了,幸好先出了,不然这鬼天气,车轮陷在泥地里就麻烦了”孔有德笑了笑,按照岳托的安排,汉军的炮队提前一天出,而他率领的镶黄旗则后撤了一天,替其断后,这让他内心深处十分感激。
“我喜欢这种天气,因为城里的明军就不太可能追击了”
“追击”孔有德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和硕贝勒,您也太看得起那些明军了,守城也还罢了,野战他们是绝对不敢的。”
“是吗希望如此吧”岳托笑了笑:“传令下去,加快脚步,明天晚上之前一定要赶到和林格尔,与大汗的正黄旗汇合”
和林格尔。
阳光照在残垣断壁上,到处都是褪色的焚烧痕迹。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惨白。城中广场青石铺就的地面,杂草生长于石缝,北风掠过,带起一片风沙,拍打在断壁之上,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皇太极的汗帐设置在一片果林之中,四壁长满了枯黄的藤蔓,在果林的中央还有一口水井,井水清亮甘甜。园林的入口由正黄旗的白甲兵把守,戒备森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