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当断不断,到时候便是如同现在这般了,如今这安青云的事情也可算是给了素问一个教训,教导她这世上并非是什么人都是能够改过自新能够重新向善的。
“罢了,你自己晓得自己在做些什么就好,反正等到你这生辰一到,及笄之后便是嫁出去就成。到时候自有人给你收拾烂摊子去,为师这一把年纪了也能少些折腾多活上了几年。”魔尊不无语重心长地道,他这一惊一乍的日子也算是受够了,还好这样的日子已经是快有人能够接收了,自己也能够安心上几分。
魔尊对于路岐南那人也颇为满意,当然的,魔尊对于自己这唯一的徒儿的婚事当然也是十分在意的,并非是随便地寻了一个人将她给许了的,这毕竟天下男子那么多,自己这徒儿也便是只有一个罢了,当然是自己的徒儿要来得重要的多。这万一选的人不对,到时候拆了魔宫这种事情素问逼狠了也是完全能够做的出来的,这丫头的性子虽是有些嘴硬心软,但是一旦毛了,上屋揭瓦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的。
“打住打住师父,你看你这般谪仙一样的人物怎么如今是说着同媒婆差不多的话?”素问笑意盈盈地打断魔尊的话,“你自己去看看你现在的模样,都快成那卖瓜的王婆了。你要是没事,可以练练功,保持保持你如今都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年轻俊秀的容貌,不过你这一走出去要是不说自己是一百多岁的人,多半这媒婆也是要上门同你说亲的,师父,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且想想要是一堆的媒婆同你说谁家的姑娘脸庞靚,谁家的姑娘身材好,谁家的姑娘好生养,你自己想想,这画面得是多可怕呢!”
素问说着,一想到那种画面整个人便是觉得惊恐的很,她就不相信魔尊能够承受的住。
魔尊也便是听着素问那些个话,想到那种场面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魔尊即便是再成为尊,也是从那些个少年儿郎这么过来的,自然地也便是体会过这年轻的时候被人说媒的姿态,一想到那些个画面,魔尊也便是觉得心游戚戚焉。但他这心思稍稍偏了一偏,便是见素问已经起了床,轻手轻脚地想要逃离。
他冷哼了一声,看着素问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也便是有自己的主意,你想要怎么样便是怎么样,为师管不了你也强迫不了你多半也只能是由着你。路岐南今日一早便是来过了,路岐凛死在天牢之中了。”
素问原本想蹑手蹑脚地离开魔尊的视线,免得被魔尊这般逮住了之后再说那些个事情,但这才没有走几步便是听到这样的消息的时候,素问还是觉得有几分的意外,她猛地回过了头去:“被处死的?”
素问没有想过“自尽”这两个字眼的,因为她觉得路岐凛应该不像是会那种因为失败而自尽的人,尤其是在昨夜被俘的时候,他的一条手臂和双腿都已经被冰封住了,依着路岐凛的能耐是完全冲不破魔尊所冰封住的,毕竟魔尊一百多年的内力和她这般如今不过十多年内力的人来比,那完全是没有什么可比性的。那个时候路岐凛要是求死,也不是没有什么办法。又怎么可能会到了天牢之中才求死,而建业帝也有很多疑惑的地方是要问到路岐凛的,所以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将路岐凛给杀死。
一般地,像是帝王要处死一个人的时候多半都是要先昭告天下此人犯下了多少穷凶极恶的事情,完全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也便是只有这般一来之后这才会将他处死。这便是所谓一个国家一个君王的处理方式。
而路岐凛那般不声不响地就死了,这不像是建业帝的行事作风。
“所以,是幕后的人将这一颗没用的弃子给抛弃了?”素问道。
魔尊摇了摇头,“这种事情谁知道呢,于我而言,这路岐凛原本就是一个该死之人,这死了也好省的是再留在世上祸害于人。至于是谁杀的,这同你我又有什么干系。但,问问,你可知如今这路岐凛一死代表着的是什么意思?”
素问看着魔尊隐约大概是知道一些魔尊想要说的话,但心中却并不是十分想要知道这一点,她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不应该去听魔尊这接下来的话的,但事实上她也不过就是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地去听魔尊这接下来要说的话。
“代表着这无双城之中至少是有一股别的力量,不是越国的。而这一股力量极有可能会将你拖入到漩涡之中。这天下太平的太久了,也到了混乱的时候了。”魔尊的话有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味道。
他在这个世上活得太久了。一百多年的时间,那是寻常人所想象不到的久远的时间,在这么长的岁月里头,他看到过的东西自然是要比如今才不过十几岁孩子大小的素问要多的多,也曾看过一个王朝从默默无闻变成了如今的强国之一,一个国家存在的时间越久,有一些腐朽的东西也就会慢慢地滋长开来,魔尊还记得自己年幼的时候如今的越、姜、赵、卫四国还没有如今这般的局势,那是一个可算是兵荒马乱的时代,战争像是无休止一般。然后又趋于平静。如今这平静的时间已经太久了,那些个边境上的小动乱也就是在这些个生活在太平年代的人才会觉得那是战争战役,同魔尊年幼的时候一比,这不过就是小孩子之间的过家家而已。而如今这太平的时间太久了,凡事都有着盛极必衰的道理,自然地也是要到了那些个时候了,尤其是如今掌权的皇族之中那可都不是安逸于平静的绵羊。
而魔尊也认同路岐南的想法,就算是那人现在没有将素问拖入到那漩涡之中,但只要涉世一日早晚有一日等到回的时候现自己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陷入到了泥潭之中,想要出来也便是出不来了。魔尊同路岐南一致认为,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避世而居。就算是在无双城之中的日子过的再精彩,这也就如同餐桌上的菜色一般,这天天大鱼大肉的谁也受不住,到最后的时候还是得回归平静的。
“今日一早,京兆尹派了人过来,说是这辰时的时候会将安家的人卖了。你且将事情处理妥帖,我们便是离开。”魔尊对着素问道。
素问想了一想,也觉得魔尊这话也是有几分道理的。现在不知道这格局到底是如何,如果不想遇上任何的危险当然是要选择离开躲避,而且素问也觉得依着路岐南那说辞,建业帝多半是没有救的了,而自己要是这样一直留在无双城之中又有着一身医名,难保到时候不会被宣召入宫,宫中的那些个事情能不参与当然还是不参与的好,毕竟这天下这太医才是真正的将脑袋栓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人,这宫中动不动便是兴起“你若治不好,便是提头来见”这般的词汇,到时候要是自己救治不好建业帝,多半也是要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
素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拒绝的话。
这京兆尹派了人过来特地通知素问这安家的人要被卖,这也算是卖了一个人情给了素问。这京兆尹也是在广场上呆得时间比较久的人了,若是素问真的有罪,那么之前京兆尹这对素问的态度问题自然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但如今这真相大白事情同素问半点干系也没有,而京兆尹又是在那之前将素问挟持庆王容渊的事情说的十分态度坚定,所以也可算是得罪了素问了的。京兆尹原本也觉得这不过就是二品的县君罢了,一个女子而已应当是不成什么气候的,但又顾及着庆王和肃王的态度,所以也便是想着给了素问一个人情,这人情送了出去,也便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了,想着素问应当是不会同自己再计较些什么的了。
这官府卖人也不算是个稀罕的事情,这时常便是有一些个犯了事的家眷受了连累被卖的,这卖的时候当然不是在府衙正门前嚷嚷的全部都晓得,价高者得一类的。往往这府衙之中要卖人的时候多半都是会设下一个小堂,而到那小堂之中的多半是由府衙传了信息出去的那些个青楼,牙行一类的人。
像是这一次安家被抄,那是夜里被抄的。被抄的时候也还不算是太夜,府上的人多半也还是清醒着,所以等到官兵上门来的听着京兆尹所说的陛下所颁下的旨意的时候,整个府上的丫鬟奴仆都哭了,当然她们哭的并非是安家,而是自己,这原本便是一个奴仆同安家是签订了死契的,安家这棵大树一倒,这树倒猢狲散,他们这些个当奴仆的所要面对的就是再一次的卖,这运气好一些的便是给那些个牙行的牙婆买走,成为别的人家里头的丫鬟婢女家奴,这若是运气不好的被青楼的妈妈选走了,那到时候可就不是但丫鬟受气那般的简单了。
而比那些个奴仆们哭的更加凶狠的是孙姨娘和周姨娘还有她们两人所出的女儿。孙姨娘和周姨娘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都快到中年的时候竟然是会遭遇上这样的横劫,尤其是孙姨娘,她本就是个戏子出生,被安青云一眼看中之后就一直以为攀上了高枝,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是会这般安安稳稳地过了,哪里想到这十多年之后又是回到了那贱籍之中,这对于她来说完全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周姨娘也傻在了当场,她不比孙姨娘是戏子出生,她可是正正经经的好人家的女儿,如今这没入贱籍也便罢了,就连她的女儿也便是一同入了贱籍,这……周姨娘知道这一旦由着官府卖的时候那可就真的是半点都不由人了,哪怕是被牙行的人买走成了别的人家的丫鬟,这也并非是能够说这一辈子都会是丫鬟的。周姨娘一生是妾,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为奴为婢的时候被老爷给看中成了妾侍,可更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入了烟花之地那种火坑成为哪里的一人,她这女儿还小,还没有及笄,但听说那些个地方的人有不少的人便是贪着鲜的,这样一想之后,周姨娘也便是伤心不已。
这安家那一大串的人被官府之中的人拘着离开安家看着那大家的大门被打上封条的时候,那哭声是更加的悲戚,昨个夜里几乎是隔了好几条街的人都能够听到那些个凄凉无比的哭声,在夜晚的时候十足是渗人的慌。
安家的人因是要被卖的,所以昨夜全部都是被拘押在京兆尹的府衙之中,那些个不停哭着的人闹得京兆尹府衙上下一整晚也是没有一个安宁。
在那么多的安家人之中,也便是只有两个人是平平静静的,这一个人是莫氏,另外一个便是安晋琪。
莫氏这眼神之中空洞无比,她像是不知道自己这接下去的命运就是要被卖了似的,她被人从皇宫之中带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就是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这领着莫氏到府衙之中来的宫中护卫也是觉得十分的意外,想着这莫氏可能是因为受的刺激太大所以这才这般安静起来。
但是莫氏并非是觉得自己受得刺激太大,而是觉得有些愧对着素问,这原本说好的事情她是什么都没有做到,这如今到了这般的局面这也可算是她咎由自取了。只是她觉得多少是有些对不住自己的这一双儿女,素问那边她已经没有颜面去面对了,她背离了她,原本以为这些个事情都是为了她好,但到头来的时候却是成了差一点害了她的真凶。而对于自己的儿子晋琪,莫氏觉得也是十分的对不住。安家的人再也没有仕途了,她这儿子成了贱籍。这往后再也不能靠仕途甚至是还要成为奴仆杂役,光是想到这些的时候,莫氏便是觉得自己的心就开始一抽一抽的。
安晋琪是被那些个衙役从国子监之中抓了出来的,在被他们从国子监之中抓了出来的时候,安晋琪对于这所有的一切也都处于茫然状态,他并不知道到底是生了什么事情、从他和莫氏回到安家之后,安青云便是将他送到了国子监之中来。安晋琪对于安青云也没有什么好感,原本也是想劝着莫氏离开安青云离开安家的,但也不知道安青云到底是对自己母亲说了什么,到最后的时候莫氏那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劝着他去了国子监,要他好好考取功名,那个时候这才是对素问有一种倚靠。
安晋琪实在是架不住自己那母亲对自己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架势,且他这不同意,莫氏也便是日日来劝服着,同他说着这考取功名也是为了素问,为了素问的以后一类的。
安晋琪对素问是十分的喜欢的,觉得这天底下大概也便是没有这样一个好的妹妹了,她这处处是为了他们着想,自然地,安晋琪也便是想要为素问想一想的,而这最后压垮安晋琪这一匹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莫氏那抹着眼泪对着自己所说的那一句——“若是当初她要是有一个当侍郎的哥哥,或许当初在安家的日子也便是不会过的这般的凄苦了”。
安晋琪对莫氏所过的日子那是打小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也觉得莫氏这一句话说的十分有道理。当初若不是莫家无依无靠的,哪里会落得那般模样,苏氏又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能耐在安家把持一切,说到底还是看在苏家,苏氏那当哥哥的面上,这不看僧面看佛面。安晋琪也觉得若是日后素问出嫁了,这娘家好一些,夫家自然是会高看一些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做出那种事情来的。
也便是因为这一句话,安晋琪这才听从了莫氏的话,手收了收包袱上了国子监。
安晋琪在没有上国子监之前也在京兆尹衙门里头寻过差事,这上下不说全部认识,这多半也是认识一些的,所以这府衙上的人也晓得这情况,便是将安晋琪同莫氏还有秦嬷嬷安置在之前素问所在的牢房之中,那锦被还没有收走。
这看守的狱卒同安晋琪也算是熟悉的,看着安晋琪那低迷的模样,也便是宽慰道:“安师爷你也便是不要太过伤感,虽说这圣旨已经下了,但这长生县君到底也是没有被受了牵连的,等到明日一早我便是去通通气,在卖的时候让长生县君来了。长生县君买下你们,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贱籍是不好更改也难听了一些,可我看长生县君也不像是会看着你们受苦的人。且看这牢房,也还是前两日县君呆过的,安乐侯家的小侯爷还怕县君受不住这里,特地拿了簇新簇新的锦被来了,县君若是有心,这籍贯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
衙役的人话还没有说完,却是见那一直平静着的莫氏突然了狂一样地乱喊着,她的双手挥舞着:“不要通知她,不要通知她,千万不要通知她!”
莫氏一边喊着一边潸然泪下,秦嬷嬷靠在莫氏的身边低声安抚着。
莫氏一边哭着一边哽咽地道:“我没有脸面见她,我这是没有脸面见她啊!”
秦嬷嬷看着莫氏那模样听着莫氏那话,也是明白莫氏这心中所想,她这心中也是希望着素问能来,但又怕着素问过来,如今再让素问看到他们这般狼狈的模样,的确是没有脸面了,尤其是这般没有脸面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咎由自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