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我说:“就像杀掉一条生命很容易,再创造一个出来,就困难多了。”
(二)
我们站在货运火车附近的铁轨旁边,看着一列挂了20个车厢的运木料的列车缓缓地驶出车站。
每次经过镇子的时候,货运火车都出震耳欲聋、惊天动地的喧嚣声。
这种恐怖的声音,加上列车夜间雪亮的灯光,吓跑了沿线无数的野生动物,也让附近的居民不胜其苦。
火车趾高气扬地穿越小镇的田野、森林、沼泽,跨越湖泊,毫不掩饰自己的重要性。
但沈先生说,它也有谦逊的一面:它只专注于自己合乎常轨的喧嚣,永远不会越过铁路沿线的范围,到别人的地盘去无端嘶吼。
不过,这个谦逊也持续不了多久了,通达到小镇的高速公路,已经规划成功,开始筹资了,相信几年以后,小镇上千年的宁静,将会被彻底粉碎,永远失去。
(三)
我带着某种天堂失落的心情,悻悻地跟着沈先生从火车站又回到了营地。
当夜,沈先生说,他还有几瓶营地自己酿造的米酒,问我要不要陪着他品尝一点。
我虽然是不怎么喝酒的,但既然沈先生想要有人陪着他喝,我也就点头了。
我们一边对酌,一边聊着过去的事情。
沈先生对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充满了依恋之情。
他说,此次远去非洲,恐怕要在那边干上10多年了,下次再有机会回到这里,恐怕头都要全白了。
看着他的感伤,想起当年度假的快乐日子,我心里也觉得挺不是滋味的。
沈先生问我,想不想逸晨先生。
我说,当然。我非常想念逸晨先生。没有他的搭档,我常觉如失一臂,空荡无从表达。
我告诉沈先生说,逸晨先生出家后,公司很快给我选了新的搭档。但是,连续换了几个,感觉合作都不怎么默契,无法达到心有灵犀的状态。
主要原因,应该是我这方面的。
为了避免更多的不愉快,有段时间我一直没有固定搭档,什么事情都是自己独力去做,感觉自己就像孤魂野鬼一样,又如无根的浮萍随波荡漾。
就像来度假,也是我一个人自己来的。
沈先生说,来了度假营地,感觉会不会好一点呢。
我说,虽然睹物思人,心头别有一番滋味,但比起写字间里的孤单,这里的孤单还是更亲切一些。
我在森林里感觉更加踏实——因为逸晨先生,此时此刻也在森林里,虽然不是同一片森林,虽然我们中间相隔了整个亚洲大陆。
沈先生说:“我想,逸晨不会再回到我们中间了,他是下了大决心的,决定从此永远离开我们这些俗世中的浮尘。”
他说:“所有的人里面,除了梁欣,我想,你会最想念他的人了吧。”
我默默点头。
沈先生说:“心心,他还会回来见你的。相信我。搭档了这么久,从精神上说,你们早已是彼此的一部分。你们是不可分离的。”
“但他不会再回到从前的生活中去了,”沈先生说,“即使他还会回来看看你。”
我说:“没关系。”
我说:“我会去追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