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的觐见却不急于一时。
长乡侯王邕却是每天都要到韩谦这边报道一次,清阳郡主偶尔也会女扮男装随行,但双方都没有谈到更实质的问题,也没有提与景琼文见面的事情。
一直到十二月八日,这一次蜀都几年难得下了一场大雪,锦华楼东苑挤满赏雪观梅的达官贵人、文人骚客。
长乡侯王邕也于这一天特意在锦华楼顶层设宴,请韩谦、郭荣过去赏雪,还特地邀鸿胪寺卿韦群以及通事舍人宋鸿忠等官员作陪。
虽然从南苑有道侧门能直接进入东苑,但韩谦进入蜀都城十数日,除了暗中拿望镜观察登楼望高的形形色色人物,他本人都没有踏入过东苑半步。
这时候走进来,才看到锦华楼底部是一座近五丈高的石砌基台,在基台之上再建三层木楼,在蜀都城内自然是显得巍峨高耸。
锦华楼占地极广,基台仿佛一座小型石堡,周近二百步,登上基台,三层木楼在当世也是少有的壮阔,第一、第二层分隔着大大小小的雅间,差不多有六七十间雅室,而顶层整体是一座空阔得足有六丈进深的大厅,凭栏四望,差不多能将蜀都城都收入眼底。
都说蜀都繁华,万家灯火,但韩谦登上锦华楼顶层,眺望四野,所谓灯火,依旧寥寥,跟梦境世界里的灯光璀璨实在是有云壤之别,只是满城静卧在暗沉的夜色里,给人别一种异样的感受。
“侯爷身边这位便是楚使韩谦韩大人?”
韩谦正与长乡侯王邕、女扮男装的清阳郡主等人登高远眺,突然间听到身边有人出声招呼,转身看到又有五六人登楼来,为之人身穿纹鹤便袍,面目清矍,大约五旬年纪。
“原来是教坊使景大人,这位确是楚使韩大人。”长乡侯王邕朝来人揖礼,顺便也替韩谦与景琼文做了介绍。
韩谦在锦华楼南苑出入不方便,特别是在被清江侯盯上的情况下,想在长乡侯府私会景琼文也不现实,只能安排在锦华楼赏雪时偶遇。
不过,锦华楼乃是蜀都官宦文人游宴之所,韩谦能与长乡侯过来,景琼文能过来,今夜乃是蜀都数年难得一见的大雪,也难以将其他宴游之人阻挡在外,前后已经有好几拨人跟他及长乡侯招呼。
韩谦这时候也只能不动声色的朝景琼文行了一礼,身子往旁边让了一步,以便景琼文能走过来凭栏观赏夜雪。
“今夜锦华楼真是热闹啊!”
韩谦待要与景琼文闲扯起来,却又听到身边一阵喧哗,就见顶楼之上赏雪的众人一阵骚乱,便看到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蔚侯王孝先正陪同两位锦衣男子,一边登楼走上顶屋,一边大声感慨道。
两位锦衣男子,其中一人三十二三岁的样子,唇上留了两撇短髭,脸容清瘦,两眼炯炯有神,腰间佩以短剑,登楼后眼神便朝长乡侯王邕及韩谦盯过来;另一人年纪与景琼文相当,却是十分的富态,满脸堆笑的与登楼赏雪的众人招呼。
不用长乡侯王邕介绍,韩谦也知道短髭者便是蜀国世子王弘翼,透过楼梯口看到下一层站着好些王弘翼带来的贴身侍卫。
锦华楼有规矩,游宴之客不得携带侍卫、护卫登楼,但身为储君的王弘翼显然是能无视规矩,享受长乡侯王邕都不能有的特权。
另一人则是蜀国当今的国舅爷、羌国公赵惟升。
“王邕见过兄长。”看到清江侯王弘翼今夜也登锦华楼赏雪,长乡侯王邕也只能老实的上前行礼。
清阳郡主知道瞒不住清江侯的眼睛,跟在长乡侯王邕的身边行礼。
“哼!”清江侯瞥了清阳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却也不道破。
“景琼文见过世子,没想到世子与羌国公、蔚侯今夜也是好雅兴啊。”景琼文却是潇洒得多,笑着给清江侯行礼。
“景公也是好雅兴啊,”清江侯还没有登位,对父王身边的亲近之臣却不敢太怠慢,寒暄过后,眼睛却在韩谦与长乡侯王邕身上打转,“楚使入蜀都多日,本侯一直没能抽出空来相邀,还请楚使莫怪本侯待客疏慢了。”
“世子客气了,韩谦使蜀每日有长乡侯相伴,却是没有半点受疏慢之感,还请世子勿念。”韩谦笑道。
清江侯眼瞳一敛,转瞬又笑道:“人生有缘不如偶遇,既然在锦华楼遇见,那本侯便在锦华楼摆宴,与韩大人相叙赏雪,也算是人生一快哉。”
“恭敬不如从命。”韩谦也不推辞,笑着应承下来。
这时候也无需示意,那些自知没资格在世子面前晃荡的人问过安便自行下楼离开,刚才还有些拥挤的顶楼,登时空阔起来,除随清江侯、羌国公、蔚侯过来的数名随从外,也就八九人与景琼文、鸿胪寺卿韦群等人在告退时,被挽留下来一起饮宴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