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见到二丫的时候,是在她头七的晚上。
我听隔壁根婶说骆四爷家的老大出来募捐了,说是要给孩子找块地安葬,找人做场法事超渡,往各家各户里筹钱。
村里人一方面畏惧他家多年积威,另一方面可怜那孩子凄惨,也都多多少少地拿钱捐了。后来老大来到我院子时,我拿了一点钱给了。
但是骆四爷家随后就给那孩子在后山林子里找了个坑埋了,又在头七晚上请人来念经超渡。所谓的请人,也只不过是老婆子请了同村的几个婆娘来家里一起念段往生经,以骆家村办白事的习俗,哪里能真正请和尚道士来。
只是头七的晚上,我在自家院子里看到了二丫。她站在老槐树底下,瘦瘦弱弱地站着,身上还穿着那身破旧的衣衫,头乱糟糟的,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倒了的样子。
不过后来倒是真的一阵风吹来,她的身影就消散在风中了。我站在屋里,抱着小黑,透过窗户看着消失在老槐树下的二丫,觉得她甚是可怜却无能为力。
不远处,骆四爷家传出“咚咚”敲木鱼的声音,伴着几名老妇人,若有似无的念经声。各家各户都关紧了门窗,不再理会他们家的动静。他们家如此折腾,与其说是心里不安还不如说做出来给村里人瞧的。只是人们再也没了看戏的心情,各家各户都闭门不出。
“唉,谁又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何必做出这样掩耳盗铃之事呢!”我摸着小黑毛绒绒的身子问道:“小黑,你说是不是呢?”
小黑没有出声,两只猫眼一直盯着老槐树下。今晚的它显得格外的急躁,我一直抱着它,却显然无法安抚它的情绪。
终于,“喵呜”,小黑一声厉叫,从我的怀里窜出。
我一声惊呼,“小黑,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我还没喊完,小黑早已跃上墙头,很快就消失在黑夜当中。我追赶了出去,这么晚了,小黑这是要去哪儿?
此时的月亮渐渐地被乌云遮盖,山风呼啸,夜枭哀啼,显出恐怖异常的寂静,有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之感。夜雾迷离,山影依稀,山林像一只雌伏的野兽,随时都要扑将过来般。
我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但是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的身后,慢慢显出一个俊美青年来,正是骆鸿煊。
骆鸿煊不紧不慢地跟着,远远地看着。
此时的小黑猫,正奔跑到骆四爷家的院子,它没有进院,而是跃上了墙头,在墙头踱了几步,悄无声息地趴下,双眼紧盯着院子里。我见状连忙也躲在院门外往里瞧。
骆四爷家院子里,现在正灯火通明。院子中央,二嫂子正在一个火盆里烧衣服,那都是二丫平常穿的,也没几件,都是大丫小了、旧了,留给她的。
“二丫呀,阿娘对不起你,没能好好保护你。”
二嫂子低声哭泣着,小声地诉说着:“你别冤娘,娘也是没办法,你去了也好,省得留在这家里遭罪。”
二嫂子给自己抹了抹眼泪,烧完了衣服,又拿起一个破布娃娃,扔进了火盆。
“二丫,阿娘将你最喜欢的娃娃烧给你,以后,小弟再也不会跟你抢娃娃了。”
这边二嫂子默默地烧着东西,堂屋里,骆四婆娘带着几个老婆子,口里念念叨叨地念着往生咒,摇头晃脑的,好不热闹。念着念着,卓四婆娘向前一磕,差点儿载倒,惊得其她婆娘都停下了念经,往她那瞧,原来她睁着眼睛念着,没多会儿就瞌睡着了。